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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一本和尚道:「難怪你的武功有時帶娘娘腔,原來是跟小姑娘學的。」

  雲震臉上一紅,道:「近來,在下獲得張大俠的武學劄記,不時鑽研,武功路子日漸轉變,可惜時日太淺,領悟不多,武功尚無長足的進步。」

  一本和尚道:「那武學劄記,記得是些什麼武功?是劍法麼?」

  雲震道:「那劄記,並未記載整套的武功,而是泛論一般的武學道理,掌、指、拳、劍之學,皆有涉獵,乃是張大俠練武的心得,隨時記載而成。」

  一本和尚道:「哦!那可是新鮮玩意,給我瞧瞧。」

  雲震微微一笑,探手入懷,取那劄記。

  但聽歸隱農道:「和尚不可亂來。」

  一本和尚瞠目道:「亂來什麼?」

  歸隱農肅容道:「武學之道,各有宗派,那劄記所載,是太乙門的秘學,你自

  有師承,不該探悉別人門中的秘藝。」

  一本和尚微微一愣,手指雲震,道:「他不是羅侯門的弟子,為何就能練那羅侯心法?」

  歸隱農呵呵一笑,道:「那是機緣巧合,並非有意……」

  話鋒一轉,接道:「天已不早,各自安歇,養足精神,明日好鬥羅侯公子。」

  兩人聞言,各自轉回自己房中。

  雲震回房,忽見桌上放著一個紫木小匣,不禁猛地一怔,隨即剔亮油燈,拿起那紫木小匣,仔細觀看。

  原來那紫檀木小匣,正是裝盛玉符之物。當日在杭州,張鑄魂將這紫木小匣交給雲震,雲震攜帶此匣,兼程北上,不幸遇上裴大化,被裴大化扒竊過去,而裴大化反受其禍,玉符被那溫老四劫奪而去,這紫檀木小匣,卻落于石小妹手中。

  此際,這紫檀木小匣完整如故,毫無損壞之處,心中暗道:原來剛才揭開屋瓦,撒下塵土,驚走羅侯公子的人,竟然是她。

  啟開木盒一看,墊在盒底的那塊黃綾尚在,想到那關係重大的玉符,尚在虛無飄渺之中,不禁惆悵滿懷,長長嘆息了一聲。

  須臾,隔壁房中,響起一本和尚雷鳴般的鼾聲,雲震定了定神,收起木匣,上床坐定,取出張鑄魂那冊武學劄記,打起精神,細心閱讀。

  這一路行來,三人總是分房住宿,向例是雲震的房間居中,歸隱農與一本和尚居於兩側。一本和尚睡覺時鼾聲如雷,以往,雲震每夜秉燭觀書,耳聞隔壁傳來的鼾聲,絲毫不以為意,全然不受影響,但今夜情形不同,雲震聞得那鼾聲,不禁心亂如麻,怎洋也無法集中心神,貫注在那劄記上。勉強看了半頁,終於悵然一歎,停止下來。

  忽然間,街上傳來更鼓之聲,時已三更了。

  雲震心事如潮,起伏不定,煩悶中,不覺喃喃念道:「清江碧草兩悠悠,各自風浪一種愁,正是落花寒月夜,夜深無伴倚空樓。」

  他心中暗道:夜來無伴倚空樓,高潔豈不正居住那高樓之內,玉符勢必收回,軟求不成,那是只好硬來了。

  心念轉動,突地牙根一咬,收起劄記,飄身下床,吹滅油燈,啟開窗門,縱身上屋。

  他隱居小瑤池期間,每日上下削壁,輕功練得頗佳,如今內功猛進,輕功更臻上乘,縱屋越舍,如履平地,不帶絲毫聲息。

  忽聽身後有人低聲喚道:「雲震!」

  雲震住足站定,轉面望去,歸隱農勁裝疾服,背插長劍,由店中跟了出來。

  歸隱農低聲問道:「高家?」

  雲震點了點頭,道:「晚輩見機行事,老前輩不必辛苦了。」

  歸隱農正色道:「老朽尾隨在後,替你接應,非必要時,不要與人動手。」

  雲震暗暗忖道:這位老前輩待人熱誠,他既知道了我的行動,一定不會讓我單獨涉險。

  心念一轉,不再多言,轉身向金陵王府奔去。

  不過片刻工夫,雲震奔到了金陵王府之外,他數度來此,高家宅地建築的大慨情形,已了然於胸。當下繞過大門,轉入左側小巷,揀了一片樹木掩映,便於藏身之處,雙足一墊,飄過了圍牆。

  這金陵王府中,甲第連雲,雲震日間去過的那間高樓,題名天機樓,大樓正門面向府門,左邊側門外是一座花園。雲震日間走的左面,這時就避開正門,循日間所行舊路,向那側門走去。

  此時夜闌人靜,萬籟無聲,雲震雙目如電,不住向四周巡視,哪知一路行去,如入無人之境,一忽工夫,穿過那座月洞門,進入了小花園內。

  突然間,雲震心頭一動,暗道:堂堂金陵王府,戒備此鬆馳,未免不合情理。

  一念轉動,不禁大疑,於是隱身樹下,等待歸隱農,不再前進。

  詎料,等了良久,依舊不見歸隱農入內。

  他屢經挫折,行事已較往日穩重,智慧也與日俱增,一瞧歸隱農未曾跟來,頓知已被人攔住,自己暢行無阻,顯然是對方故意放行。

  他疑念叢生,一時之間,躊躇未定,忽然發覺,八九丈外,數點香火閃了閃,隨即隱失不見。

  雲震雙眉一蹙,凝目望去,但見花木叢集,遮住了視線。

  他依稀記得,那面有一座小亭,亭外植有幾株臘梅。

  驀地,一陣寒風拂過,花木搖晃,重又顯出那數點火光。

  這次雲震看的真切,那火光正當小亭之下,乃是數點香火,當下順著花徑,向那小亭悄然行了過去。

  行至近處,雲震吃了一驚,原來那小亭中有一石幾,石幾上陳列一座香爐,爐中燃著五根香,一個女子直挺挺的跪在亭中,似在對天祝禱。

  這瞬息間,雲震腦海中,突然幻起雯兒的倩影,覺得那涼亭中跪著的女子,正是雯兒,

  他心頭忡怦亂跳,激動不已,雙腳移動,一步步向那涼亭走去。

  那女子挺跪亭中,紋風不動,仿佛一尊石像,爐中的香,已燃去大半截,看那女子跪著的姿式,大慨她已跪了一個多時辰了。

  倏地,雲震看清了那女子,原來既非雯兒,亦非高潔,而是那俏婢引鳳。

  雲震發覺並非雯兒,不知為何,心頭竟有一種失望的感覺,暗道:這丫頭日間被高潔重擊一掌,即使有療傷聖藥,保住性命,但傷勢定未痊癒,如此寒夜,跪在此處,豈不損壞了身子?

  心念轉動,想到她日問捱那一掌,是為了挽救自己的性命,感激之情,油然而生,頓時移步過去,低聲喚道:「引鳳。」

  引鳳似未想到身後有人,一驚之下,嬌軀猛一顫抖,扭頭驚顧,見是雲震,霎時淚珠泉湧,滾滾而下。

  雲震暗暗嘆息—聲,道:「姑娘傷勢如何?」

  引鳳含淚站起,道:「多謝公子掛慮,婢子服過藥湯,已無性命之憂。」

  雲震藹然道:「傷勢未愈,應該多加保重。」

  引鳳抬起衣袖,拭去頰上的淚痕,低聲說道:「婢子料想,公子爺定會夜探天機樓,因恐公子誤入險境,招致殺身之禍,所以特地在這兒等待。」

  說罷之後,緩步行去。

  雲震疑雲滿腹,怔了一怔,覺得事雖蹊蹺,但引鳳沒有謀害自己的理由,於是舉步相隨,跟著她走去。

  引鳳領著雲震,進入那天機樓內,一名垂髻小婢守在一道門中,兄兩人進來,匆匆向上道中望了一眼,隨即向引鳳點了點頭。

  這天機樓建築宏偉,樓中甬道縱橫,門戶重疊,廳房很多,走道中亮著許多垂蘇宮燈,地上鋪著厚厚的氈毯,陳設豪華之極。

  引鳳領著雲震通過一條走道,經過一座樓梯口,那樓梯口也有一名小丫頭把風。那小丫頭見二人經過,兩顆烏溜溜的眼珠,盯住樓梯上端,一瞬不瞬,緊張到了極點。

  須臾,兩人進一間套房,引鳳掩上房門,肅容入座。

  雲震向一旁的床榻掃視一眼,見羅帳賽雪,錦被如新,銅鏡閃亮,鑒人毫髮,暗想:如此華麗的臥室,必是引鳳的香閨,僅靜更深,孤男寡女,暗處一室,未免有點冒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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