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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那壯漢反敗為勝,精神大振,翻身下床,抓起床上的棉被擋在身前,口中大聲喊道:「拿奸細!捉拿奸細啊!」

  這時,雲震匕首雖然尚在手中,火摺子卻已不知去向。黑暗中,耳聞那壯漢豬般的喊叫,不禁大起恐慌,要奪門而逃,又想撲過去給那壯漢一刀,倉惶之中,猶未打定主意。

  忽聽卟哧一笑,那壯漢應聲倒地,黑暗中,一雙柔軟的纖手,拉住了雲震的手掌,直向門外奔去。

  雲震聽出那卟哧一笑,乃是石小妹的聲音,連忙將她那玉手緊緊握住,兩人才沖出門外,隔壁屋中的人已紛紛撲出,揮兵器攔截。

  石小妹哪裡將這批人看在眼中,身形絲毫不慢,右手連揮,敵人紛紛倒地,非但招式玄奧,而且姿式優美,大有手揮五弦,目送飛鴻之勢,看的雲震好生心折。

  忽聽一個勁厲的聲音喝道:「什麼人?站住答話!」

  石小妹聽那聲音,已知追來了一流高手,估計自己帶著雲震,定然逃不脫敵人的追蹤,一旦對方人多,自己兩人勢必遭擒。

  心念電轉,立即低聲說道:「你先躲一躲,有機會就溜出去,否則就一直等我。」

  說罷之後,將雲震朝左側的花圃中用力一推。

  雲震飛出丈許,身形一僕,一頭跌入了花叢之內,急忙撥開花葉朝外望去,石小妹已逃得不見影蹤。

  只聽先前那勁厲的聲音喝道:「老褚、老陳,搜花圃。」

  聲未落,三條黑影一晃而過,瞬眼不見。

  「老陳,你由西面過來。」

  說話中,兩條人影一分,一左一右,向花圃包抄而上。

  雲震暗暗叫苦,心想如此被擒,真是自投羅網,怨不得人了。

  倏地,花圃之內站起一人,冷冰冰說道:「不用搜,大爺在這裡。」

  雲震先是一驚,既而暗喜,原來這挺身而出之人,正是與自己分手不過數日的西門咎。

  西門咎雙手抱著那唱道情的長筒,足點花枝,一掠丈許,踏花而行,仿佛淩波飛渡,從容曼妙,悠然之極。

  那姓褚的和姓陳的見西門咎露了這一手輕功,心頭同是一冷,兩人還未開口,西首一座高樓的屋頂,遙遙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道:「何方高人,請留貴步,敝主人這廂有禮了。」

  那姓褚的聞聲,洪聲說道:「啟稟少爺,是丐幫的西門朋友。」

  西門咎哈哈一笑道:「上複貴主人,尊府中臥虎藏龍,高手雲集,西門咎自忖不敵,就此告退了。」

  話聲中,身形連閃,眨眼退到了圍牆之上,說到最後兩句,人已消逝不見。

  那姓褚的與姓陳的齊齊一聲大喝,疾向西門咎追去。

  但見一縷黑影,恍若一股淡淡的輕煙,貼地飛掠,展眼越過褚、陳二人,飄出了圍牆之外。

  轉眼間,花園內恢復了原有的寧靜,星光閃耀,夜風習習,花氣似酒,薰人欲醉。

  雲震僕伏在花葉之內,不敢弄出絲毫響動,等了片刻,確定四周已無人蹤,始才緩緩在花葉下爬動。

  這片刻間,他將事情仔細想過,闖蕩江湖,自己的本領實在太差,以今日之事來說,若非石小妹幫忙,西門咎挺身而出,將敵人引走,自己早已落在別人手裡了,最可惱是一旦遇上敵人,縱然三四流的角色,自己也對付不了,這是最令他氣餒的事。

  他暗暗盤算,潛入地牢,已是難以辦到的事,而看這情勢,即令找到了金老大,也無法追回「玉符」,為今之計,只有先脫離險境,再慢慢設法了。

  轉念中,已重爬出花叢,金陵王手下追敵的人尚未轉來,雲震為防撞上,因之避過一面,準備由側面翻牆出去。

  這面有一條小徑,小徑兩旁遍植樹木,雲震僕身一竄,一步行了過去,借著樹木遮掩,疾步向前走去。

  驀地,一陣說話之聲,傳入了耳際。

  只聽一個蒼勁的老婦聲音道:「這一帶都巡視過了麼?」

  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剛剛巡視過,並無敵人的蹤影。」

  但聽那老婦冷冰冰一哼,道:「據廚下王勝稟報,侵入他房中的是個書生打扮的少年,這人的下落未找出以前,事情不能算了。」

  雲震暗暗忖道:這聲音我似聽過,好象是那叫鐵娘的老太婆。只聽那老婦人道:「高鼎。」

  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道:「高鼎在。」

  那老婦人冷森森的聲音道:「小姐夜來安息之後,至今未醒,這後院一帶非比等閒,天亮以前,除原來值夜之人外,你也在此守望,不許離開半步。」

  語音微頓,接道:「如若讓人闖入內宅,驚動了小姐,你們誰也別想活啦!」

  只聽那中年男子唯唯連聲,其餘幾人也跟著應喏,想是那老婦吩咐完畢就已離去,轉眼之間,園中複歸寂靜。

  雲震離那幾人尚遠,但若由這小徑過去,勢必要接近那幾人隱身的所在,雲震想了一想,覺得那樣過於危險,於是掉轉頭來,向東面溜去。

  此時天將破曉,星光已隱,晨曦未露;正是天色最為黑暗之際,雲震矮著身子,在花徑中摸索前進,漸漸穿過花圃,到達了花園的另外一邊,過此之後,在越過兩丈方圓的一座假山,便可翻過圍牆,脫出這龍潭虎穴了。

  倏然,那假山的孔隙之內,閃電般竄出一條黑影,嗖的一聲,直挺挺地擋住了雲震的去路。

  雲震吃了一驚,抬頭一望,依稀看出是個身材修長,穿著長衫的老者,眼看對方如此鎮靜,似乎根本未將自己放在眼內,只得硬起頭皮,長身站了起來。

  那老者朝雲震冷冰冰望了一眼,森然道:「小子,你也算得膽大包天了。」

  說罷之後,左手一伸,向雲震腰際抓去。

  這老者的動作看似緩慢,其實快極,雲震剛剛認出對方是誰,忽覺腰際一麻,身子癱軟下去。

  驀地,一個低得勉強可聞,幽幽細細的聲音道:「單彤速即退,快,人放下。」

  這聲音雖是低若蚊蚋,但卻充滿了一種焦灼而又森嚴的氣勢,單彤一聽這聲音,仿佛突然之間見著鬼魅,身子機伶伶一顫,隨即身形一僕,掠過假山,閃電般的翻過了院牆。

  同時間,假山之後響起一陣衣袂帶風之聲,只聽嗖嗖連響,兩條黑影疾箭般的射出了牆外。

  這是大違常情之事,單彤乃是金陵王府的總管,什麼人能令他害怕得如此厲害,而且縱然要逃,也不必逃向圍牆之外。

  雲震驚愕莫名,一時之間,忘了趁機逃走,反而呆立當地,睜大雙目四處張望,找尋那發話之人。

  倏地,一位長髮披散,白衣賽雪的少女,閃入了雲震的眼簾。

  雲震心頭猛地一跳,揉了揉眼睛,再向那白衣少女望去。

  此時,那白衣少女站立在一株龍爪槐前,正自遙遙望著雲震,一見雲震發現了她,頓時輕移蓮步,緩緩走了過來。

  那白衣少女才一舉步,雲震頓覺眼前一花,原來白衣少女赤著雙足,長裙搖曳之際,那粉裝玉琢般的天足,與人一種無以言喻的美感,雲震雖是遙遙一瞥,心中也感到說不出的舒服。

  此時晨曦微露,朦朧的天光下,只見那白衣少女蓮步姍姍,徐徐踱了過來,行走之間,不時的左顧右盼,欣賞花圃中的景色。

  雙方距離雖不遠,白衣少女卻走了許久,方才走到這邊,突然之間,雲震看清了那白衣少女的面貌,不禁驚詫欲絕,幾乎脫口大叫。

  原來那白衣少女眉目如畫,美麗如仙,正是金陵王高華的獨生愛女高潔。

  然而,此時的高潔,長髮披垂,白衣赤足,晨風習習中,款步行來,飄飄然如雲端仙子,尤其令人高興的是,她那白晰的面龐上,隱隱然流露著一片純稚的笑意,那清澈似水的美睜中,蕩漾著一種極端溫柔極端和平的光輝,任何人見了,都會感到那是一位元瑤池仙子,小謫人寰,從未食過人間煙火的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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