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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有點驚異地望著乾坤一乞,樊梅芳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老化子,你可知道你自己有多大年紀了?」

  乾坤一乞莊重地道:「夫人,人總有徹悟之時。」

  樊梅芳道:「是誰使你徹悟的?寒松齡?」

  乾坤一乞道:「不錯,夫人,是寒松齡。」

  樊梅芳懷疑地道:「以他的年齡,老化子,你被他整個改變了,不覺得難堪?」

  乾坤一乞道:「有志不在年高,夫人,老化子覺得沒有什麼難堪的。」

  樊梅芳懷中的白鳳儀動了一下,似乎已清醒過來了。

  淒惋、幽怨地輕歎了一聲,白鳳儀困倦地睜開那雙黯然、憂愁的失神美目,茫然地遙望漆黑的、酷寒的雪野,似要看穿這漆黑如墨的夜幕另一邊,是否還有她日夕期盼著的春天。

  樊梅芳關切白鳳儀焦急地道:「儀兒,儀幾,你覺得好底了嗎?」

  白鳳儀道:「娘,我很好。」

  聲音像是來自一個無人的世界,雖然平和,但卻使人覺得陌生,樊梅芳叫道:「儀兒,儀兒,你到底怎麼了?」

  白鳳儀道:「我很好。」

  焦急、驚恐與沉痛,但是,樊梅芳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旁觀者清,乾坤一乞卻知道說什麼能拉回這個傷心少女的心境,以低沉的聲音道:「姑娘,寒松齡沒有死。」

  嬌軀突然一震,白鳳儀緩慢地轉向乾坤一乞,以懷疑的目光凝視著他的雙目。

  樊梅芳突然明白過來,忙道:「儀兒,他真的沒有死,真的。」

  目光從乾坤一乞臉上,轉到雪地上的屍體上,那裡的確沒有寒松齡,事實證明了他們所說的,但卻解不掉白鳳儀芳心上的憂愁,她知道寒松齡走得絕不會太容易。

  乾坤一乞接著又道:「不過,他雖然沒有死,但是,我猜他絕無法回到他自己的人那邊去。」

  白鳳儀道:「是的,他絕對回不去,否則,你們不會放他走的。」

  樊梅芳急聲道:「儀兒,娘並不希望他死,真的,我已完全明白事實的真相了。」

  輕輕地咳了一聲,白鳳儀道:「娘,也許女兒不該那麼說。」隨著嘴唇的啟動,鮮紅的血,順著嘴角滴落在雪俠潔白的胸襟上。

  樊梅芳站在愛女身邊,被女兒的頭擋住視線,看不到,對面的乾坤一乞卻看得十分真切。

  乾坤一乞急聲道:「姑娘,哀莫大於心死,事情還沒有到那步田地,姑娘,我們仍能補救得來。」

  樊梅芳臉色一變道:「老化子,你說這些難聽的話,居心何在?」

  乾坤一乞沉聲道:「夫人,你似乎仍然不瞭解令媛此時的心情。」

  樊梅芳道:「你瞭解?」

  乾坤一乞莊重地道:「知女莫若母,夫人,我老化子當然更不瞭解,不過,老化子卻看到了事實。」

  雪俠聞言急忙抬袖擦拭嘴角上的血,這個舉動卻引起了馭鳳聖女的注意。

  她看到了女兒胸前的血。

  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無比,緊緊地摟著愛女,她急忙地叫道:「儀兒,儀兒,你怎麼了?」

  搖搖頭,白鳳儀道:「我很好,真的很好。」

  淚珠突然掛滿了馭鳳聖女的面頰,急迫關注地連連追問著,但她所得到的回答,卻永遠都是那空洞的三個字——我很好。

  長歎了一聲,乾坤一乞道:「夫人,此刻不是追問的時候,我們得該有所行動了。」

  樊梅芳惶恐地道:「行動,什麼行動?」

  乾坤一乞道:「找到寒松齡。」

  樊梅芳憂心忡忡地道:「雪野遼闊,夜幕黑如墨,我們到哪裡去找他呢?」

  乾坤一乞道:「夫人,沿著他留下的血跡,我們很容易找到他的。」

  樊梅芳突然問道:「你也去?」

  乾坤一乞笑笑道:「只要夫人用得著我,老化子很願意去。」

  樊梅芳道:「老化子,也許你真變了。」

  乾坤一乞愴然一笑道:「也許太晚了!」

  樊梅芳真誠地道:「老化子,不晚,絕不會晚。」

  乾坤一乞道:「謝謝你,夫人。」話落轉身大步向前走去,一面沉重地道:「夫人,姑娘,咱們走吧,但願不會太晚,否則,老化子在行將就木之年,將鑄下人生第一樁錯事。」

  血滴在雪地上,非常明顯,因此,他們並沒有花多大力氣,就在五十丈不到的距離內找到了寒松齡倒臥在雪地上的寒松齡。

  三個人全都怔住了,也許,在他們潛意識的想像中,這個冷漠而堅毅的少年人,永遠都不該如此出人意料之外靜悄悄地倒臥在這寂寞的雪地上。

  白鳳儀掙出母親的懷抱,移步緩慢地向倒臥在雪地上的寒松齡走過去,一雙美目茫然而顯得十分空洞地凝視在寒松齡身上,就像是她突然覺得這個謎一樣的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變得陌生?白鳳儀在寒松齡身邊蹲下,伸出顫抖而又冰冷的玉手,拾起寒松齡埋在雪中的那只右手,木然自語道:「寒公子,一向生龍活虎的你,何以會突然變得如此,敵對的那些人,都說你太殘酷了,而我卻覺得你太仁慈了,不是嗎?要不然,就憑這麼幾個跳樑小丑,他們又怎能奈何得了你?」

  樊梅芳當然聽得出女兒話中有埋怨自己恩將仇報之意,她心中雖然覺得女兒不該這麼說,但事實上,她的確那麼做了,向且,完全做錯了。

  她,現在能做的不是賭氣,而是該怎樣把事情挽救回來。

  樊梅芳在女兒身側蹲下來,急切地輕聲道:「儀兒,你讓開些,讓為娘的看看他的傷勢如何,也好及時施救。」

  白鳳儀淡漠地道:「娘,你真希望他活下去嗎?」

  樊梅芳驚顫地道:「儀兒,你連娘也不相信了?」

  白鳳儀凝視著樊梅芳道:「娘,你看得遠,也想得遠,女兒並非不相信你,只是,女兒看得太近,而卻又無法也不想改變自己,我知道這樣做很不孝;但我卻非這麼做不可。」

  莊重地點著頭,樊梅芳道:「儀兒,你沒有看錯他。」

  白鳳儀懷疑地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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