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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玉碎瓦全」乃是華山神拳中最後一招,那是拼著兩敗俱傷而後取勝的狠毒招式,對手若是心存忠厚,反而非毀在兩敗俱傷的情形下不可。

  岑謙停了停續道:「於是這位慕兄也施出『君山垂涕』的絕招——」

  陡然一驚,慕天雕暗道:「怎麼岑謙對我師門招數如數家珍——」

  岑謙續道:「我只聽得轟然一響,神拳金剛就完啦!」

  他這番話說得極是詳盡,雙方的招式說得不但仔細,而是極是合理,錯非親眼目睹,不可能說得如此確切。

  武林二英聽得已經全信,只是面子上放不下來,是以有點觀望地瞥了淩霜姥姥一眼。

  淩霜姥姥厲聲道:「好小子,你信口胡說,照你說來,姓慕的小子已練就先天氣功了不成?」

  怔了一怔,岑謙沒料到她問這一著,便道:「小可只聽得轟然巨響忙看時,令徒已橫屍地上。」

  淩霜姥姥明知必是自己徒弟逼人家動手才喪命的,但她心胸狹窄,巴不得節外生枝找個藉口把慕天雕立斃杖下。

  當下雙目一翻,仰天大笑道:「好個全真高徒,好個先天氣功,我瞧伏波堡中裝腔作勢的老牛鼻子定是個冒料貨。

  人家白鶴道長那會是他那份德有?哼,好小子,你若有先天氣功就隔空把這石頭擊碎,我老婆子馬上掉頭走路,否則的話,嘿嘿,我淩霜姥姥一生最痛恨的就是招搖撞騙的無恥之徒」

  她這番話說得極是狡猾,她暗忖:就算這小子跟白鶴牛鼻子學了一點先天氣功,但是沒有幾十年功力,那能隔空擊碎巨石?

  忽然,有個朗然的聲音插口道:「老巫婆好生賊滑,哼,我姓仇的可是光棍眼裡揉不進沙子!」

  正是「神龍劍客」仇摩,一言點破了淩霜姥姥的心機。

  但淩霜姥姥何等厲害,對仇摩之言恍如未聞,大聲對慕天雕喝道:「姓慕的,你到底有沒有種?」

  慕天雕正在為許多不解之事所困惑,猛然聽得這句話,他胸中熱血上湧,昂然道:「這有何難?」

  「呼」的一聲,全身衣衫暴漲,一種玄門先天氣功已自發出。

  轟然震耳之聲大起,那遠處龐然巨石竟被擊成碎塊,落雨一般灑下來。

  普天之下,武林中人,以為絕傳了十年的先天氣功,今日重現在慕天雕身上。

  驚得呆了好半晌,淩霜姥姥才勉強哼出一聲,一頓長杖,身形如大鳥般倒飛而起,幾個起落,隱入林中。

  曾綽和何通宇更是心驚膽戰,道了聲:「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今日告退」話落雙雙離去。

  岑謙望著滿天飛揚的灰塵石層,白淨的臉上閃過一種難以形容的神色。

  慕天雕望著悠悠長天,暗道:「這場誤會總算說清楚了,仇摩確是條好漢,他見我受圍,立刻挺身一逞怒淩霜姥姥,分去我一個大敵……岑謙,難得替我解說清楚,若是我自己來說,必然沒這麼清楚——」

  「嗯,這岑謙功力之深猶在淩霜姥姥之上,他年紀輕輕卻具這等驚人身手,也不知是那一派?」

  此時,仇摩朗聾道:「慕兄先天絕學委實稱得上無雙絕學,我仇某叨光在武林中聲名必然提高不少,哈哈!」

  慕天雕心中對這兩人極是感激,知他是指冒充他名頭的事,忙道:「是小弟一番胡為,害得仇兄惹上一身麻煩,真是心中不安,又蒙義加——」

  朗朗大笑,岑謙搶著道:「小弟與慕兄、仇兄一見如故,瞧老婆子先就有幾分討厭,再說小弟確實目睹慕兄被迫傷人,自是應該實情以告。」

  年紀甚輕,看來極是胸無城府,仇摩笑笑道:「岑兄剛才那手真漂亮極了,可否以師承相告?」

  岑謙道:「小弟幾手粗淺功夫那能登得大雅之堂?」

  生性豪邁,慕天雕岔口道:「岑兄何以得知小弟賤姓?」

  岑謙笑道:「慕兄現已名滿天下,小弟自然得知。」

  慕天雕望了他一眼,他卻沖著慕天雕一笑,慕天雕心中一凜,分不出是在說笑話或是另有他意?

  個性直率,仇摩大聲道:「今日得識一亮,實乃平生快事,小弟意欲與一亮痛求一醉。

  哈哈一笑,岑謙道:「有客無酒,有酒無肴,求醉焉得?」

  他的笑聲充滿了豪氣,大有二叫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之概。

  仇摩從他那身襤褸不堪的破衣袋中掏出一隻小葫蘆來,笑道:「小弟自幼武學不成,卻學得嗜杯中之物,這葫蘆美酒看來雖少,實乃是五十年以上的陳年梅酒,性烈而醇,後勁尤大,二位可要嘗嘗。」

  岑謙道:「有酒無肴,未免不佳,小弟進獻一物——」

  話落,驀然伸手一彈,兩顥石子如流星一般飛了上去,「噗」「噗」兩聲,兩隻大野雉應聲而落,

  暗暗一驚,慕天雕心忖:「岑謙好深的功力。」

  仇摩喜道:「小弟常與叫化子們廝混,學得他們『叫化雞』的絕技,待會小弟來個『叫化野雉』給兩位下酒。」

  這三人愈談愈是傾心,慕天雕起先對岑謙尚有幾分防範之心,這一席話談下來,竟是推心置腹,相見恨晚。

  不知不覺,天色漸漸黑了——

  酒喝完了,兩隻叫化野雉也成了一堆碎骨,柴火逐漸熄滅了下去……

  但是,友情的溫暖融會了三個少年的心。

  岑謙攜著慕天雕的手,縱聲高唱:「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駟,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慕天雕笑笑道:「難得咱們三人一見如故,今夕來個夜遊華山如何?」

  仇摩鼓掌叫好,登時三人興高辨烈。

  岑謙道:「咱們三人相見恨晚,今夜就結為異姓兄弟,不知兩位意不如何?」慕天雕道:「正合我意。」

  仇摩撮土為香,三個少年一起朝初升的月亮拜倒。

  仇摩輕輕念道:「今日吾三人岑謙、慕天雕、仇摩結為異姓兄弟,吾三人雖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此後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患難相共,災禍同當,如有違背誓言,天誅地滅,皇天后士,實所共鑒。」

  這三個少年,相識不過半日,立刻鄭重其事地結拜成兄弟,岑謙居長、慕天雕居中、仇摩年紀最小。

  也許,這是他們的緣份。

  但是,他們這一結拜,對於日後整個武林的影響是太大了,而慕天雕的一生,也因這一結拜而改變樣子。

  月華照在大地上,那一堆柴火漸漸熄滅了……

  春天,那該是歡樂的時辰,河堤上的草綠了,野花開了,有幾隻蝴蝶在飛來飛去。

  「得得得……」一陣蹄聲傳來,三匹駿馬奔了過來,馬上的三位騎士,全是俊秀飄逸的少年。

  左面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邁:「大哥,你說蛇形合箭究竟會是什麼人的?」

  居中臉色白淨的勒住了馬,道:「仇三弟,你神龍劍客名滿武林,連你都認不出來,我和二弟怎會知道?」

  少年邁:「不過這令箭的主人確稱得上來去如風,心黑手辣,他在華陽不聲不響地把白鶴派的老武師金文宗殺了,咱們趕到的時候,估量他最多走了一個多時辰,那知到這兒仍看不到他的蹤影。

  右面的騎士接道:「咱們昨晚在客棧住了一夜,只怕他又跑了」居中的道:「不管怎麼樣,咱們非把這傢伙的真面目揭穿不可,慕二弟、仇三弟,咱們快趕!」

  這三個人,正是岑謙、慕天雕、仇摩。

  三個人的衣著仍是老樣子,只是慕天雕腰間多了一把長劍。

  煙塵過處,三騎如飛而去。

  日漸正中,慕天雕叫了一聲:「嘿!我們得讓牲口喝點水啦」

  三人齊跳下馬來,左邊一條清溪流過,三匹馬兒歡嘶一聲,齊到河邊喝水去了。人馬休息了一陣,三人又上路了。

  忽然,慕天雕大叫道:「瞧,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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