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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那茅舍裡面的聲音,忽然變得十分怪異的喝道:「什麼武林大會?聽你說話的聲音,仿佛年紀不大,但卻一張嘴就不說真話,必然不是好人家的子女了。」

  蕭劍寒聞言,心頭大大一震,顯然這茅舍之中的人,竟然不知道明天有那「武林大會」之事!這麼說來,那「烏梅老人」果是有心之士了?莫非這棟茅舍,真是自己外祖困居之地?一時之間,他竟然忘了說話!那茅舍中的聲音,此刻再度傳出來:「小娃兒,你怎麼不說話了?你能夠穿越『兩儀天竹大陣』,想必是受了高明的指點,娃兒,是誰告訴你入林的方法,快說出來。」

  蕭劍寒聽得一凜,暗道:我怎麼在這等時光,竟而失神呢?對方如是在剛才那一瞬,現身偷襲,只怕自己此刻已經成了林中之囚了。他搖了搖頭,笑道:「區區識得此陣,自是不必有人指點。」

  那茅舍中人忽地大喝道:「孺子滿口慌言,實是不可造就……」

  蕭劍寒不等對方說完,立即應聲道:「區區確是識得這些奇門遁甲之舉,尊駕不信,區區也不願辯解,而且區區抵此,也不過是深夜難寐,信步走走,偶而發現而已。如是區區料的不錯,尊駕又將不信了。」

  那茅舍中的聲音,忽然變得十分低沉,喝道:「老夫當然不信,但你娃兒既來此處,不妨入內一晤,老夫倒要瞧瞧你這娃兒是個什麼樣人!」

  蕭劍寒笑道:「區區正要入內拜見!」大步走向柴門,又道:「這柴門要怎樣才能開啟?尚祈賜告!」

  那茅舍之人冷冷應道:「輕扣門上木梁三次,柴門自可開啟!」蕭劍寒依言正待叩門,忽然心中一動,笑道:「這門上可有什麼機關埋伏麼?」

  茅舍中聲音應道:「娃兒,你既有入林之能,門上縱有什麼埋伏,諒也難不到你的了!」

  顯然,蕭劍寒這回問對了。達柴門之上果然有著理伏。

  蕭劍寒心中暗笑,口中卻道:「多謝尊駕指點……」閃身斜掠三尺,右手一抬,隔空向那柴門木梁,點了三點!「呀——」然一聲,柴門果然應聲而開。

  蕭劍寒目注柴門,只見門啟之後,依然無有動靜!他眉頭一皺,剛要失聲而笑,突然自那門梁之上,象一蓬急雨一般,灑下了一片銀光。門前五尺,俱在銀光籠罩之中。

  蕭劍寒見狀,心中大大一震。

  這等機關,說來未免太以厲害,啟門之際不曾射出,卻在那啟門之人,身已跨入門內之時始行發動,果然別具心機即使那最最仔細之人,也難脫這等埋伏。

  蕭劍寒容得那片銀光緩緩自行縮回門梁上方之後,這才舉步向門內行去,同時口中大聲笑道:「設計這等消息之人果是一位大匠,區區若非生性疏懶,只怕難免要上了此人大當……」

  茅舍中的人也笑道:「娃兒,你是老夫見到的第一個不受『天絲銀網』困住之人,快快請進,老夫已經非常喜歡你了。」

  「天絲銀網」四字,只把蕭劍寒聽得呆了一呆。

  他記得這「天絲銀網」,乃是「青虛十友」之中「晶劍飛龍聚影客」駱濤老人的成名利器之一,怎會此時出現在這茅舍之內?莫非茅舍之內住的就是駱濤老人?

  倘若此人就是駱濤,則與外間傳說「震天二老」俱已不在忘憂坪之語,豈非有些矛盾了麼?

  蕭劍寒轉念之間,人已進入茅舍之內。這是一棟三開間的房舍,入門之後,是個小小的院落,院落的後面,中間是處敝廳,廳內寂無一人。右側的那一間,也是靜靜的既無人聲,也無燈亮,只有右側的一間,透出一線燈光。此時,那右面屋內,傳來了先前的聲音:「娃兒,老夫在右面的廂房之內。」

  蕭劍寒微微一笑道:「區區遵命晉見——」話音未已,人已踅進屋內。

  一燈凡燃,一位白髮盤在頭頂,白須垂在胸前的老人,正坐在那屋內的一張木制雲床之上,床前,是一雙矮幾,矮幾之上,除了那支油燈,還擺開了一本黃庭絹冊,絹冊之上橫擺了一支晶光閃閃古拙玉劍。

  蕭劍寒心想,這位老人怎會把長劍當作了鎮紙之物?

  白髮老人在蕭劍寒踏入屋內之後,白眉仰揚,兩眼暴睜,目光宛如兩道閃電一般射了過來。

  蕭劍寒只瞧得心中一凜,心道:「這位老人家好強的目光,凝而不散,劍芒刺人,若非武功已到了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境界,又怎能有這等火候?」

  白髮老人目光一現即收,哈哈一笑道:「娃兒,你叫什麼?真的是蕭風麼?」

  蕭劍寒笑了一笑,神情間略為顯得莊重了不少道:「老人家可是『晶劍飛龍聚影客』駱濤?」

  白髮老人聞言,雙目突然再度暴現神光,喝道:「娃兒,你怎地知道老夫名號?你究竟是什麼人?還不快說?」

  蕭劍寒在心中笑了,這位老人果然是那位『晶劍飛龍聚影客』駱濤!他從容一笑,長揖說道:「幾上玉劍,豈不是你老最好的標誌麼?晚輩能夠認出你老,根本不足為奇。」

  駱濤聽得失笑道:「是麼?娃兒,你見識也很廣博呢……」話音一頓,忽然展袖向蕭劍寒一揮道:「老夫還得試試你的功力如何!」

  蕭劍寒在駱老人展袖之際,即知此人用心,其實在他進入茅舍之後,就一直凝聚著全身功力,未曾稍懈。是以駱老人大袖一展,他倒未露驚慌之態。

  隨著駱老人展袖而起的一陣狂勁,擊到蕭劍寒身上,也只是卷起了蕭劍寒的紮在腰間的布帶未稍,微微地晃動了一下而已。

  蕭劍寒適時一笑道:「晚輩武林末學,自是難以與你老相比……」他話音末已,駱濤己揚眉狂笑道:「好一個深藏不露的娃兒!你适才用以卸去老夫勁道的武功,可是那公冶老人的『化虛神正』?」

  蕭劍寒聞言,連忙抱拳道:「駱老好眼力,晚輩僅識皮毛,當不得老前輩一笑。」

  駱濤白眉連連閃動,笑道:「娃兒,你是那摧心老人的傳人?」

  蕭劍寒搖頭道:「不是!」

  駱老人聞言怔了一怔道:「怎麼?你小子不是公冶兄的弟子?」

  蕭劍寒笑道:「晚輩雖得公冶老人指點,但卻不曾蒙其收在門下,晚輩另有師門傳授……」

  駱濤大笑道:「娃兒,你師父是誰?」

  蕭劍寒此時已走到室內的一張茶几之旁,這茶几之上,還有一個茶盞,而且,那盞茶正在冒著熱氣,顯然,不久之前,這兒還有一個人。

  蕭劍寒暗自在心中盤算,暗道:「這位與駱老有資格聊天之人,必然也是一位武林之中的高人,但不知此人是誰?如果是個與那『紅紅公主』一鼻孔出氣之人,自己就不便報出師門了……」他想到此處,連忙笑道:「晚輩師門,與老前輩可以稱得上故舊之交。」

  駱濤笑道:「老夫故交極多,令師是哪一位?」

  蕭劍寒忽地笑道:「駱老,這兒還有一位朋友呢?何不請出一見?」

  駱老聞言,先是一怔,繼而忽然大笑道:「娃兒,你真是聰明得過分了些,如果你真是老夫故人子弟,老夫真為這位故人擊節三歎……」話音一頓,忽地向屋頂之上叫道:「下來吧!這娃兒比你老料想的高明得多。」

  駱濤話音未落,打那茅屋的橫樑之上,已告落下一人。

  蕭劍寒舉目望去,只見此人身高不過五尺,穿著一件白色長衫,連腳面俱都遮住,禿頂殘眉,雙頻內陷,蒜頭鼻下是一張癟嘴,唇上有幾根稀稀朗朗的白須,唇下面,卻又是光禿禿,讓人瞧上去,簡直有些不倫不類。

  但蕭劍寒卻知道,這位白衣怪老人,功力之高,決不在駱濤老人之下,因為那一雙小眼睛,精光四射,叫人不敢逼視。

  白衣老人身形落地,竟是哈哈一笑道:「駱兄,此子一身邪氣,你可看出來了?」

  駱濤笑道:「冷兄所指邪氣,可是他這身不適身份的裝束?」

  白衣冷姓老人道:「不錯!」

  蕭劍寒聽得幾乎失聲大笑!這姓冷的老人,明明是自己這身打扮充滿了邪氣,卻又偏偏要說別人是一身邪氣,敢情是「惡人先告狀了」。只聽得駱濤笑道:「冷兄,你在旁也瞧的很明白,這娃兒有點來頭吧!」

  白衣老人道:「有!大有來頭!」

  白衣老人話音一頓,向蕭劍寒一笑道:「小子,你臉上抹了什麼東西?弄得這生難看?」

  蕭劍寒失笑應道:「晚輩生就這付容貌,老人家怎麼說晚輩臉上塗了東西呢?」

  白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可以瞞得過天下人,卻瞞不過老夫這一雙有『千里拘魂』之力的神眼。娃兒,你說老實的吧!」

  蕭劍寒聞言,霍然心驚,失聲道:「尊駕是與公冶老人齊名的『千里拘魂,無影鬼叟』冷老前輩?」

  白衣老人果然是冷水濤。

  蕭劍寒話音甫落,老人立即笑道:「不差,不差,你果然很聰明,老夫正是冷水濤。」

  蕭劍寒聞言,心中一動,他忽然間覺得自己剛才的思慮正是做對了。冷水濤乃是自己外祖母的兄長,就實際而言,乃是自己的舅公公。

  可是,他眼下卻不能上前認這位舅公。他記得與古老人等在賓館研討如何尋找外祖父之時,古老就會疑心,自己的外祖母,已捲入這一場是非之中倘是自己外祖母已與那冒充外祖父之人串通一氣,則眼前的這位冷水濤,豈不是更可能與那假冒之人連成一氣了麼?」

  蕭劍寒這麼一想,頓時對駱濤老人也動了疑心。是以,他除了抱拳向冷老長長一揖,說了一句客套寒宣以外,就再也未說到自己師門之事。

  這可把駱濤瞧的楞了。他想不出這蕭風為什麼會對冷水濤起了戒心?當然,駱老並不知道他就是戰天王的外孫,否則,他自然不會奇怪的了,駱老人心念轉動之下,笑道:「娃兒,你怎麼還沒說出師門來歷?」

  蕭劍寒聞言笑道:「晚輩師門,稍時自會奉凜。」他故意頓了一頓話音,才又說道:「晚輩來此,實是想叩見一個人的……」

  冷水濤老人此時已坐在那茶几旁的一張太師椅中,聞言殘眉一皺,沉聲道:「小子,你耍什麼花腔?老夫面前,你可得當心了。」

  冷水濤老人的神色,可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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