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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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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有財連忙笑道:「歡迎,歡迎,老先生大駕光臨小店,小的惟恐招待不周,請老先生多多原諒!」 梅逸夫道:「好說,好說,多虧令侄能幹,使得老夫此行頗為愉快!」 傻大寶咧著大嘴,傻笑道:「老爺子,您太客氣了。」 方有財叱道:「大寶,老先生說話,你插什麼嘴,還不跟我滾開去做你的事?」 傻大寶噘著嘴走了開去,做他的事去了。 方有財見傻大寶走開,又陪著笑道:「兩位老先生,小的這個侄兒人倒老實,只是有點傻裡傻氣的,如有得罪之處,請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梅逸夫只見方有財一副市儈模樣,也懶得與他鄉說話,略一頷首,道:「老夫回房休息去了,等會兒請掌櫃的別忘了為馬匹加些好的黃豆草料!」 方有財連連躬身道:「老先生請!小的絕不會忘,等會兒就叫傻大寶加草料!」 梅逸夫略一拱手,走了開去,鄧太平也隨他一起向房裡行去。 他們一行四人,在這平安客棧裡,一共租了三間房,梅逸夫和鄧太平各住一間房,梅冷雪則和侍女小鳳合住一房。 由於他們到得太晚,所以這三間房也是分開來的,並不相連在一起。 鄧太平的房間在最後,他先向梅逸夫告罪回房,然後梅逸夫一人緩步走向自己的房間。 小鳳一見到梅逸夫,連忙垂首要跪了下去,梅逸夫揮了揮手,道:「小鳳,老夫曾說過旅途之間,不需如此多禮!你難道不記得嗎?」 小鳳躬身一禮道:「是!莊主!奴婢記得。」 「嗯!」梅逸夫道:「小姐昨晚可睡得安好?」 小鳳道:「昨夜風雪頗大,小姐輾轉床上,一夜未能成眠,直到四更以後方始睡著,方才醒來時,竟覺得頭有點疼!」 梅逸夫哦了一聲,道:「怎麼?雪兒她不舒服?」 小鳳道:「小姐說是路上略染風寒,以致微微有點發燒,所以命婢子來請示老莊主,是否能延展動身之期……」 梅逸夫臉上現出焦急之容,道:「這孩子!也真是太過嬌弱了,昨天還是好好的,怎麼今日便病了呢?小鳳,你帶我去看看!」 小鳳躬身道:「婢子遵命!」 說罷,轉身嫋嫋而行,梅逸夫白眉微皺,跟隨小鳳而去—— ▼第七部 紅塵白刃 第二章 歸宿·考驗·冷梅山莊 小鳳走到房前,推開了門,梅逸夫大步跨了進去,只見梅冷雪擁衾靠牆,斜斜坐在床上。 梅逸夫一見到女兒臉色蒼白,面帶倦容,心中便是一陣難過。 他歎了口氣,道:「孩子,你怎麼啦?」 梅冷雪一見到父親走進房來,掙扎著便要下床,梅逸夫已急步走過去將她按住,柔聲道:「孩子,你就坐著吧,告訴爹爹到底是怎麼回事?」 梅冷雪道:「爹,請恕孩兒無禮了!」 「唉!」梅逸夫輕輕撫著她的肩頭,道:「別說這些話了,孩子,聽小鳳說你是病了?」 梅泠雪道:「偶而染上一點風寒,也算不了什麼,只要多休息一兩天便會好的。」 梅逸夫眼中射出憐愛的光芒,凝視女兒好一會兒,道:「雪兒,我曉得你心裡難過,可是你母親的意念已決,她是……」 沒等他把話說完,梅冷雪已嚶嚀一聲,掩著臉道:「爹!請您不要再說了好吧!都是女兒命苦,所以才會……」 「唉!」梅逸夫伸出手去,把梅冷雪摟入懷中,歎了口氣道:「雪兒,這都怪爹爹我,雖然明知你並不喜歡樸立人,卻拗不過你母親,害得你心中淒苦!唉……」 他這聲嘆息很長,梅冷雪埋首在他的懷裡,雙肩顫動正在抽泣,聞聲抬起螓首道:「爹,您老人家沒有錯,錯的是女兒,不應該使您老人家憂心……」 梅逸夫聞聲心中一痛,當他看到女兒那張吹彈得破的玉面上掛著兩行淚珠,有似梨花帶雨一般,心中更是交雜著憐愛的情緒。 他記得這些年來,妻子一直在耳邊嘮叨,非要將女兒嫁與朴立人不可,為了這一點,他與妻子不曉得吵過多少次了。 可是為了家庭和睦,面對潑辣不懂道理的妻子,他終於無可奈何的低頭了,他答應帶女兒到金縷宮走一趟,親自考驗樸立人,以作最後的決定。 在三年以前,他曉得女兒與朴立人相處得頗好,可是自那次歸來後,他便從鄧太平處得知女兒又與顧明遠之子顧劍南相識,而且感情頗深。 為此梅冷雪三年未到金縷宮一次,也因為這個原因,多次受到梅夫人責駡…… 可是終於她也忍受不了梅夫人的壓力,答應隨父親再到金縷宮一趟。 當然,她是曉得此去可能便是一生命運的轉捩點,但是,她卻無法反抗,三年來,她根本就沒有顧劍南的消息,她的芳心無從獲得依靠…… 梅逸夫輕輕的拭去女兒臉上的淚痕,道:「孩子,為父的知道你心裡的痛苦,為此,我也曾無數次責備自已,唉!以我在武林中的聲望地位,有什麼事不能辦到,可是老夫卻無法保衛自己的女兒……」 梅冷雪愕然道:「爹爹,您別這麼說,都是女兒不孝!」 梅逸夫沉思一會兒道:「雪兒,你不需多說,靜靜的養病,老夫自會替你作妥當的安排……」 梅冷雪道:「爹爹您……」 梅逸夫沉聲道:「老夫就算拚了家庭破碎,也不能讓你一生受痛苦,我兒放心,爹永遠站在你一邊的!」 梅冷雪那黑亮的眸子盯著老父,好一會始才噓了一聲道:「爹!」她喜極而泣,藏首在父親的懷裡…… 梅逸夫摟著女兒,眼眶漸漸潮濕,他茫然望著室內的土牆,喃喃道:「雪兒,是爹爹對不起你,使得你受了這麼多的委屈……」 梅冷雪埋首父親懷裡,低聲啜泣著,一聽此言,泣聲更高,嘶聲道:「爹爹,都是女兒不孝,使得你老人家為難,爹爹,您……」 梅逸夫輕輕拍著她的肩背,柔聲道:「孩子,不要自責了,都是為父的不對。」 他想起了這些年來,自己為了忍受不了妻子的嘮叨,而潛修武事,甚或把剩餘的時間放在栽培梅花的奇種異株之上,疏於照顧這漸漸長大中的女兒。 「唉!」他暗自歎了口氣,忖道:「這些年來,我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以致使得今日險些害得女兒終身都在痛苦之中,這二十年來,我自己身受不幸福的婚姻之害,難道還要把雪兒也坑進去嗎?使她一生都悒鬱寡歡終日痛苦……」 他喃喃道:「不,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夠這樣做,如果這麼做了,我的餘生還會愉快嗎? 我就算死了也不會瞑目的……」 梅冷雪伏在父親的懷裡,正低聲飲泣,她的心中混雜著愉快與痛苦交替的情緒。 愉快的是,她得到父親的應允,可以隨自己的心意去選擇未來幸福的依託者,也就是說,她將可與顧劍南相聚一起。 雖然顧劍南三年以來都沒有一絲消息,但她相信她與他在三年前臨別時,顧劍南所說過的一定會回來見她的諾言。 她如果不嫁,自然每一天都充滿新的希望使她繼續等待他,但她若無法阻止雙親的意思,而被迫嫁給樸立人,那麼就算顧劍南有一天回來了,她也將無法面對他…… 到那時候,她將有如詩上所說的:「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那樣淒苦哀痛,而那份痛苦尤將甚於詩上所說的。 這當然因為是她自己先毀棄雙方的諾言所致,而使得她會心生愧對個郎之心。 因而一想到自己能夠避免那份愧疚羞慚的痛苦,將來終有一日能與顧劍南相聚在一起,她的心中便感到一陣莫大的歡愉。 可是,當她一想到為了自己的婚事,父親將不顧一切的與母親鬧翻,她的心裡頓時便感到有如刀絞似的強烈痛楚。 這許多年以來,她很清楚地看到父親與母親之間的不和睦,也很明白父親寄情于梅、劍,儘量避免與母親發生衝突的情形。 他雖然不滿意母親那種專橫而獨斷獨行的作風,可是那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她無法反抗。 由於這一件母親執意的婚事,她曾在三年之前數次被命令著到金縷宮去,而樸立人也曾經數次登上華山,到冷梅山莊去拜訪梅夫人。 在她的想像之中,當母親在認定已經獲得勝利之後,卻突然又發覺丈夫與女兒都背叛了她,這給予她的打擊將是何等的重大? 當然,今後他們這三個人組成的家庭,必將破碎無疑。 拾起頭來,她望瞭望長髯垂胸、白髮蒼蒼的父親,心中掠過一絲苦澀而又悲痛的情緒。 一想到為了自己的幸福,卻可能犧牲了整個家庭,而要讓結髮二十餘年的父母為她翻臉,她的心頓時有如刀割,覺得好像從裡面流出鮮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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