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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第九章 地煞奪魂

  冷瑟的山風,依然吹拂著整個山谷。

  冷風中,那孤獨的影子,依然在緩緩地走著……

  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片石崖,那石崖上,刻著「地煞谷」幾個大字,字旁又有幾個較小的字,那是「來人止步」四個隸書小楷。

  在昏暗中,那幾個字跡顯得有一絲陰森的感覺,就像這周遭陰沉的空氣一樣。

  但是,他彷彿沒有注意到,因為,他只是一心一意的摸索著,堅持著,尋覓下山的路途。

  「地煞谷」那方石崖,已經遠遠的消失在他的身後,此時,他正深入武當山的腹地,這與他的目的地完全背道而馳,但是,他卻不知道,仍然踉蹌的走著……

  偶爾,迎面的冷風,吹得他皺起眉頭,他臉色痙攣了一下,似乎強行忍耐著,因為他覺得必須忍受下去。

  冷風拂在他的身上,只不過使他的肌膚泛起陣陣寒意,但是卻不能冷化他體內不斷運行的熱流,那灼熱不住地在燃燒著他,幾乎使他恨不得將自己撕成片片。

  他清楚的記得,這現象發生在他與白石道人對了一掌之後,當時,他只覺得氣血翻湧,渾身躁熱,一股灼熱的氣團,迅速地運行著他的全身,他只道是受了傷,可是,在與青石道人對掌之際,他卻意外的發覺,他渾身的精力,在不斷的增加。

  不過,隨著那增加的精力,他體內的熱也不住地燃燒著他,使他幾乎倒下,甚至於,連青石道人的第十招都無法接下,但是,一個堅強的意念支持著他,他終於接下了那極為強猛的一掌!

  但令他懊喪的卻是他也受了傷,他不知道,為何青石道人的掌勁卻突地變得如此剛猛,竟至於震得他吐血,但是,當他看清了那武當掌門身後還站著一個人的時候,他得到了解答。

  他發誓,他會再上武當山,因之,他也知道,他必須忍受下去,於是,他硬撐著,離開了那令他懊恨的──天玄谷。

  但是,他又怎會想到,他卻踏入了比「天玄谷」更令人寒心的「地煞谷」呢?

  在武當山,甚至於江湖上所有的人心目中,「地煞谷」是一座能使他們揚名江湖、坐享巨富的「天堂」,但那更是一座足以埋葬他們的「地獄」。

  因為,就像他們所知道的,「地煞谷」中埋葬了一樁百年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秘密」,傳說中,那兒藏有無數舉世稀有的寶藏,件件價值連城,富可敵國,只要得到其中任何一樣,便足以使他們享用終生不盡,但更令他們垂涎的,卻是另外一樁寶物,那便是三柄舉世無匹的寶劍。可是,他們又非常明白,他們只能在夢想中去得到它,因為,百年來,只聽說有無數的人走向「地煞谷」,卻沒有聽說有人出來的。

  總之,這一切的一切,好的與壞的,都在江湖之中醞釀著,但眼前的這位年輕人,卻一點都不知道……

  因為,他現在還一步一步的邁入這令人喪膽的「地煞谷」……

  天色,變得更惡劣了,模糊得變得黑暗起來,原來昏暗的,此時根本就看不清楚了,但他依然踉蹌的向前邁進著……

  冷風,拂過他的臉,有一種刺骨的感覺,他咬著牙忍受了,因為他始終抱著一個意念,那便是他必須盡速的離開武當山,因之,他也不願意有所耽擱,儘管此時他體內的熱量,幾乎已經要熔化了他……

  驀地,他腳下一窒,一個踉蹌,「叭噠」一跤,摔得他耳鳴眼花,金星直冒。

  摸著那被撞痛的額頭,他不能再往前走了,他必須停下來,因為眼前黑暗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於是,他就地坐直身子,閉目瞑心,功行雷府,氣聚丹田,按照心法調息起來,他企圖以體內的真力,融合那胸腹之間燃燒的熱流,但是隔了半晌,他又停止了運功,接著廢然的吁了一口長氣。

  因為,在他運功的時候,只覺得體內那灼熱的氣團,居然抵制著他運行的真氣,同時較先前更為活躍,並且不住地向四肢百骸、全身經脈上下流竄,絲毫不受駕馭。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緣故,他突然想起了那怪人傳他吐納心法時,用手掌壓在他頭頂上的現象,於是,他落入遐想之中……

  突地,他覺得耳旁響起了悉悉窣窣的聲音,同時,有一種冰涼的東西落在他的臉上,接著,又沿著面頰流到他的嘴邊,那冰涼的物體,落在嘴裏,有一股鹹味,他連忙睜眼一看:只見那原來彤雲密佈、昏暗陰冷的天空,此時卻一片光亮,敢情天空已在飄著細雨。那冰涼的雨點落在身上,他有一種舒適的感覺,因之,他挪動了一下身軀,又閉起了眼睛……

  但是,這時他覺得額角異常的刺痛,伸手摸來一看,竟然滿手都是通紅的鮮血,敢情剛才那一跤居然摔得不輕呢!

  他吃驚地站了起來,茫然四顧,不知適從。冰冷的雨水淋著他,他清醒了點,但是,定了定神之後,他卻發覺更令他吃驚的事還在後頭。

  原來,經過一陣降雨之後,那低垂的彤雲已掃然一空,因之,周遭的一切事物,清晰地映入他的眼簾,首先,他發覺現在他處身在一座亂石堆中,這些亂石,在他上山時根本就沒有見過,毫無疑問的,剛才因為體內的熱燒昏了他的頭,沒有仔細注意,以至於居然走錯了路。

  經過一陣驚愕之後,他慢慢的冷靜下來,他清楚的想起來,那塊他與青石道人等拼鬥的地方,是處在武當的後山,而他受傷之後,急不擇路,又直奔而走,那麼現時,他處身的地方卻又在後山的後山了。

  他再打量一下周遭的景物,便發覺除了無數大小不一的嵯峨嶙峋的亂石之外,什麼也沒有。顯然這是一座無人的死谷。

  一陣淒涼的意味,襲上他的心頭,他不知道,是他遺棄了這世界,還是這世界遺忘了他,他只覺得,他更孤獨了……

  驀地──

  遠處傳來一縷縹緲的簫聲,在雨後的晴空裏縈迴著、飄散著……

  在那音律之中,他感覺到一股淒涼、孤獨的情緒,就像他現時的處境一般,於是,不知不覺,他尋覓著那簫音的來源,向著那亂石堆中走去……

  那如泣如訴的音韻,彷彿一個遭受到這無情的世界遺忘的人,在向著那無際的蒼冥敘述著他的孤單……又像是一個獨守空閨的少婦,在午夜夢回,面對著孤盞寒衾的時候,憶起了出征的良人,而淚濕了頭邊的鴛鴦繡枕……

  簫聲,就這樣一縷一絲的縈迴在這無垠的空間,也一陣一陣地在這孤獨人兒的方寸之中引起了共鳴,孤獨的他,此時覺得,在這世界上,他已不再孤單了,因為,在這兒,還有一個與他一樣孤獨的人,他必須尋找他,在心中,他這樣想。

  於是,他加緊了步伐……

  突地──

  那縹緲縈迴在空間的簫音,「戛然」一聲,停止了,剎時,他的心也像被一把利刃急速地劃了一下,他渾身打了個抖顫,惘然了……

  他覺得,彷彿他又跌回那冰冷的世界。那僅只有他一個人的孤獨領域裏,四處充滿了黑暗、冷酷……

  「不!不!我不要!」

  他的心底,激烈的吶喊著,咆哮著,他在狂喊,他在長嘯,因為,他忍受不了那周遭冰冷而無情的一切……

  「不!不!我不要!」

  那狂喊的聲音又從四方八面湧向他的身邊,他只感到一陣快意,因為,壓制在他心裏的巨石,他已堅強的推開了。

  倏地,一個念頭飛快的閃入腦際,直覺告訴他,那後來的聲音,不是他心底的吶喊,於是他驚惶的回頭四顧,也清醒的回到了現實。

  當他仔細一看周圍的景物時,不由驚得張開了嘴再也闔不攏,因為,此時在他的周圍,依然遍佈著嵯峨崢嶸的巖石,敢情,他轉了半天,依然在亂石堆裏呢!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所在,但從剛才所聽到的簫音和眼前的佈置來看,這兒毫無疑問的,一定有人居住著。

  因為,眼前這些大小的巖石,有的高逾尋丈,有的不及人高,雖然看來好像雜亂無章,但是仔細注意下,便可發覺其中尚存著非常有規律的排列……

  同時,他更明白,此地不但住著有人,而且還住著一位世外的高人,為什麼他敢斷定這兒只有一位高人呢?因為,在那簫音之中,他聽出了這位高人孤落的心情。

  不過,這佈置又告訴他,這位高人雖然無比的孤單,卻又不願有人來打擾他,於是,他內心中滿含歉意的準備退回去。突地,眼角一件物體一閃──

  他扭頭一看,只見右邊距他不遠的一方石巖,石上刻著幾個字,他連忙趨身上前,只見那石上龍飛鳳舞的刻著。

  「來人不聽勸告,悔之晚矣!」

  旁邊又刻著「死路一條」四個較大的字,字字入石三分,筆鋒蒼勁而有力。

  本來,他還想退出,但一見這幾個字,他不由氣上往沖,怒罵一聲:「好狂的口氣!」

  當然,他不知道,當他踏入「地煞谷」時,那巨石上的警告早已存在。只因那時候,他並沒有看到,他只是一心一意的走著路。

  就在這時──

  「哼──」的一聲冷笑,響自他的身後,他驚覺地擰身回頭望去──

  只見眼光到處空空蕩蕩,除了那些屹立的亂石之外,杳然無物。

  剎時,他心裏一沉,因為,以他這般快速的動作,居然也看不到來人的蹤影,那可以想見來人的功力了……

  一想那冷笑,他又不由渾身一顫,因為那聲音沒有一絲生氣不說,而且既冷又冰,就像一根冰柱,筆直的插入他的心……

  但是,隨即他又傲然的一挺胸,鼻中哼了一聲,豪氣凌雲的說道:「天底下,有誰能教我怯步的,哼!」

  說罷,他只覺渾身熱血澎湃,洶湧而不可遏抑,剛才那一絲寒意,剎時,便驅除淨盡……

  於是,他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踏去……

  他剛走出幾步,便見前面聳立著一堆亂石,阻住了去路,而在左右兩邊,各有一條通路,他略一遲疑,便向左邊那條通路邁去。

  轉了個彎,便覺眼前豁然開朗,他不由呆了呆,因為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長松修竹,濃綠蔽天,靜邃縈深的景致,迥異於先前那亂石嵯峨,悚然陰森如森羅地獄的氣象……

  定了定神,他又向前邁去,須臾之間,他來到了一泓荷池邊,但見池中青荷,一一迎風而舉,同時,池中尚有九座亭臺水榭;紅柱,綠瓦,黃欄杆,古色古香,清新曲雅,水榭之間又設有曲折迂迴的浮橋,互相貫聯著……

  面對著眼前的擺設,他不禁由衷的讚嘆這兒主人的風雅脫逸……

  突地,一陣淡悒的幽香飄來,剎時,他的心靈為之一振,連忙凝眸張望,但覺眼前一亮,原來荷池的左邊有一片花圃,那兒正遍佈了鮮苔濃綠,瑤花琪草,於是他急忙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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