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瑟 > 巨劍回龍 | 上頁 下頁
一八


  暴喝一聲,踏上一步,雙掌齊舉,劃過頭頂,急疾無比的拍向平兒面門,同時口中叫道:「第十招,接著!」

  但是,此時平兒臉上卻正在不住的痙攣著,雙眉也緊緊皺起,彷彿受了傷一般,對於青石道人的動作,恍若未覺。

  青石道人一掌劈出,驀然看到平兒的舉動,心中一動,急忙掌勢猛然一卸,便待撤招,但是──

  說時遲,那時快!

  但見平兒雙目一張,喉底悶喝一聲,左腳後移半步,雙掌平置胸前,疾速揚出,剎時,一股凌厲剛猛的勁風,直向青石道人迎去──

  青石道人掌勢已卸,猛地感到一陣極為雄厚凌猛的掌風迎面而來,這勁道較諸平兒先前任何一招都要辛辣,大驚之下,正待運掌相抗,但已不及,他只覺身軀一震,一股熱血自丹田湧上喉頭──

  驀地,他聽到耳旁響起一片驚呼,同時,一股極為灼熱的狂飆自身後湧起,他猛然睜眼一看。

  但見平兒雙目如赤,滿臉驚訝地倒退數步,但是,他倔強地堅持著,身軀晃了晃沒有倒下,卻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望著平兒那副模樣,青石道人一頭霧水,不由瞠目結舌,突地,他身軀一顫,打了個踉蹌,他不禁皺了皺眉頭。

  此時,只聽白石道人在他耳旁顫聲問道:「掌座!你受傷啦?」

  青石道人惘然地搖搖頭,睇視著平兒,一伸手艱難地叫道:「少俠!」

  平兒猛一搖頭,俊目一張,射出一道惡厲的眼光,狠狠地向青石道人身後瞪了一眼,接著一咬牙,切齒怒道:「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一定會再來領教武當的絕藝!」

  說罷,一跺腳,倔強地挺了挺胸,轉身大步踏去。

  青石道人望著他的背影,怔怔地縮回伸出去的手,益發惘然不知適從。

  倏地,一個念頭如電光石火般閃過他的腦際,他猛然回頭一看。

  只見背後站著一個披頭散髮、紅光滿面的中年人,但是此時他臉上卻浮著一副訝異的表情,眼中也充滿了一片迷惘的神色。

  同時,他嘴中還喃喃地嚅動著,聲音低不可聞……

  青石道人,臉色一陣痙攣,嘴角連連翕動,竟說不出話來,半晌,他躍前一步,擠出了一句:「師叔!」但接著他卻「砰」的一下摔在地上……

  ***

  天,就像是善變的女人。

  時刻不停地在變幻著;忽晴、忽雨、忽陰、忽暗,教人難以捉摸。

  旭陽,正微笑地迎向大地。

  天的那一角,卻飄來一片彤雲。

  鉛似的彤雲,遮盡了旭陽那絢麗的光采。

  旭陽,也就像初現的曇花,又收回了它的微笑。

  於是,大地也變得昏暗起來。

  昏暗中,一個佝僂的人影,在那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踉踉蹌蹌的走著,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的確,他那模樣很像是喝了酒的人,因為,在昏暗中,仍可看出他的臉龐是紅紅的。

  偶爾──

  他腳下絆住了地上的山石,他的身形便也跟著一個踉蹌,幾乎顛仆在地上。

  但是,他畢竟沒有倒下。

  因為,此刻他還清醒著,只不過,他不想睜開眼而已。

  倏地──

  一陣冷風迎面吹來,他窒了窒,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

  可是,他並沒有停下,依然繼續地向前走著,雖然,他的步履已經是那樣艱難而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

  冷瑟的山風,帶著淒涼的氣息,拂過他孤獨的背影。

  同樣地,也拂過那迷濛的峰巒,和那山腰上的一座茅廬。

  兩個年輕的道人正背倚背地坐在茅廬旁邊的一塊巖石上,他們的身旁,各放著一把明晃晃的金劍。

  冷風不時拂過茅廬,發出尖銳的哨聲;哨聲,卻又是那樣的單調而刺耳。

  左邊的那個道人,移動了一下身軀,想要站起來,但結果還是沒有動,只是嘴裏含含糊糊地說道:「師兄!你看!」

  他背後的那個道人沒有動,也沒有應他。

  他又搖了搖臂膀叫道:「師兄!師兄!」

  他背後的道人依然沒有動,嘴裏卻像是極不耐煩的模糊地「唔」了一聲。

  這年輕的道人有點惱火,便一挺身子坐了起來,但是,他那師兄卻像堆爛泥似的順勢倒在他的懷裏。

  敢情,他這寶貝師兄,正把握著大好的時機在睡上一會「早覺」呢!

  彷彿周遭的變動,對他並沒有影響,在「師弟」的懷裏,他舒適地蠕動了一下,睡得更甜了!

  望著「師兄」那副「春睡圖」,「師弟」不由哭笑不得,他伸手推了推「爛泥」,叫道:「師兄!師兄!」

  那道人依然沒有動,甚至連「唔」都懶得「唔」了。

  年輕的道人眉頭一皺,但接著又一笑,只見他將嘴附在「師兄」的耳旁,叫道:「師兄!你看!那邊來了個『女人』!」他將「女人」兩字拉得特別重。

  熟睡的師兄,嘴裏含糊地「唔」了一下,霍地──

  他一骨碌跳了起來,叫道:「什麼?在哪裏?」

  年輕的道人,瞇著眼,神秘的笑了笑,向左邊的山下一指──

  「師兄」連忙睜大了眼,窮盡目力瞧去;但是只見一片空蕩蕩的,除了冷風捲起的枯葉、灰沙,什麼也沒有!

  他狐疑地回頭看了看他的師弟,滿臉怒意地嘟起了嘴。

  年輕的道人笑了笑道:「人家叫你半天,誰叫你不理,早走啦!」

  「師兄」轉身便侍跑開,慌得師弟一把伸手拉住說道:「幹啥!」

  「師兄」回頭瞪了他一眼,口中應道:「追呀!」

  年輕的道人噗嗤一笑,伸了伸舌頭道:「騙你的──瞧你那模樣呀!就像──」說著他裝著皺起鼻頭,對空嗅了嗅道:「『饞貓聞到了魚腥味』。」

  那「師兄」聞言,一瞪眼伸手便待打,慌得年輕的道人一縮頭急道:「慢來!慢來!」

  接著,咳嗽一聲道:「不騙你!我真的看到一個人向『地煞谷』那邊走去,不過不是女人!」

  那「師兄」一聽不是女人,便興趣索然的閉眼躺下,不再理他。

  年輕的道人,搖撼了一下他的身子,說道:「喂!要不要去稟告一下掌門呀!這可不是玩兒的呀!誰不知道『地煞谷』裏『獨孤子』的臭規矩呀!進去了就甭想出來了!」

  師兄閉著眼睛,嘴裏含糊不清的哼道:「今朝有『覺』今朝『睡』,人家又不是你爹,你管他勞什子個鳥!」

  說罷,翻過身子又睡去,年輕的道人,聳了聳肩膀,張口打了個哈欠,便也席地躺下,在夢中去執行他的「瞭望」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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