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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莊鏞也歎了口氣道:「人生原來就是矛盾的,任何一件事都沒有絕對的,善與惡之間,原就是很難加以分開的,誰能明確的分出善與惡,而一絲都不差?」

  石砥中思緒想到天龍大帝,他忖道:「武林中認為天龍大帝代表正,幽靈大帝代表邪,其實正與邪又怎有明確地分野?」

  莊鏞見石砥中沉思不語,繼續道:「做人做事端在各人自己心中是否先立有準繩,只要自己心中認為所做的事對,便放心去做,又何必管他人如何?大丈夫應有縱馬昆侖,濯足北海的豪氣,若為世俗所拘泥,又豈是真正的大丈夫?」

  石砥中同意地點了點頭,一股豪邁之氣浮上臉頰,他揮動著雙臂道,「對,大丈夫應有頂天立地的氣概,豈能為區區小事所拘?」

  莊鏞道:「我自滅神島遭受挫折後,曾經蟄伏大同府城,七年之中沒有離開城門一步,終日埋首於經典之中,因而我發現一事……」

  石砥中問道:「什麼事?」

  莊鏞道:「你曾聽說君子與小人之分?我發覺這兩個名詞害人不淺,這世間有什麼人稱為君子?又有誰是小人?就因為這世界上有太多小人蒙著君子的外皮,以致於紛爭不已,其實人性之中善惡俱存,又豈能分出君子小人?」

  石砥中尚是初次聽到這種言論,他想了一下,卻依然搞不清,不由得問道:「前輩,如你所言,這世界上就沒有君子與小人了?那麼孔夫子所說之言豈非……」

  莊鏞道:「我並不是說根本沒有君子與小人,而是說人絕對不能一輩子君子,也不能一輩子小人,任何事都是相對的,所謂君子與小人之論,純粹是騙人!」

  石砥中沉思了一下,方始豁然而悟,他的觀念自此一變,以致影響到整個武林……

  海鷗展著翅膀,自帆旁翔過,海風中帶著濃濃的潮濕味道。

  他們肅靜地站立船頭,沒有說什麼,也許是風力漸弱,石砥中道:「前輩,回艙去吧!」

  莊鏞點頭道:「你也該看看施姑娘!」

  石砥中道:「我已經替她將體內毒素除去,並且導使竄散的真氣歸於丹田,只要躺四五個時辰,她便能好了!」

  莊鏞搖頭道:「我真羡慕你,到處逢到的都是這等絕色佳人,真是豔福不淺!」

  石砥中臉色一紅道:「前輩說笑了!我……」

  莊鏞見到石砥中那副窘相,哈哈大笑道:「我是跟你鬧著玩的,別像個大姑娘!」

  石砥中摸了摸臉,道:「我和施韻珠其實沒什麼!她的……」

  他倏地想到千毒郎君與自己所定之諾言來,那是以施韻珠與他交換「還魂草」的,這使他神情登時一震。

  他忖道:「我若是將還魂草的果實交與千毒郎君,施韻珠非要跟著我不可,我該怎麼辦?」

  莊鏞沒想到石砥中心中所想之事,他說道:「老弟,我們來下棋如何?反正還有六個時辰方能到岸。」

  石砥中哦了聲,側過頭去看了那船上掌舵人一眼道:「能放心那掌舵人嗎?」

  莊鏞道:「我敢保證他們不敢搗鬼,因為他們都害怕毒發身死……」

  石砥中問道:「前輩,你給他們服了毒?」

  金羽君莊鏞道:「我不是走的那條生門之路嗎?那出口處便是一個船塢,停了這麼一艘船,他們一見我去了,驚惶無比,船上有人持著兵器來,便被我以淬毒金羽射中身死,後來我靈機一動,每人身上都用無毒金羽刺了一下……」

  他又哈哈大笑道:「我告訴他們,只要不給解藥,他們四個時辰便會斃死,所以我命他們駕船,他們只得聽命……」

  石砥中笑道:「那麼前輩你給他們服過解藥了?」

  莊鏞道:「就在你給施姑娘治傷之際,他們每人吃了一大碗水。」

  石砥中道:「難道他們不知道那是碗海水?」

  莊鏞笑道:「我在裡面灑了一點麵粉,誰知道那是不是解藥。」

  石砥中搖頭笑道:「這真叫兵不厭詐,我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發生。」

  莊鏞道:「江湖中各色各樣的人都有,各種騙術都有,你若是不能夠明瞭,將來會吃虧的,所以我現在告訴你,今後要小心著,有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千萬慎重!切勿走錯一步!」

  石砥中悚然道:「謝謝前輩教誨!」

  莊鏞道;「我知道你對東方萍很好!須知她是個非常善良的女孩子,你千萬不要傷害到她……」

  石砥中激動地道,「我不會的,前輩,你該相信我不是那種無情的人!」

  莊鏞道:「我倒是怕太有情了,以致于無意中傷害到她,所以提醒你注意!」

  石砥中道:「我決不會傷害到萍萍,這次我到中原去,定要趕赴大漠天龍谷,不管天龍大帝如何,我一定要見到萍萍。」

  他們說話之間,已經跨入艙中。

  莊鏞反手將艙門關了,揮手道,「你坐著。」

  他凝望著石砥中那英俊的臉孔,和那堅毅而蘊含著智慧的眸子,沉聲道:「約三十年前,我曾因機緣巧合,進入四川天下聞名的唐門中,本來唐門暗器天下無比,誰都知道那是傳子不傳女的,非唐姓子弟不得傳授,然而卻被我打破數十年來的陳規,第一個得到唐門真傳的暗器功夫。」

  他臉色凝重道:「我挾技初出江湖,而東方剛還是一介書生,那時他因喜愛一個女子,而和四大神通結怨,那女子就是萍萍的母親,她也是四大神通的師妹……」

  「呃——」石砥中想到初遇四大神通時的事情來,他不禁恍然而悟。

  金羽君莊鏞深深地注視了他一眼,繼續道:「那時東方剛遭到四大神通之算,幾乎死去,幸得我遇見了,連出唐門十三種暗器方始打退四大神通,救了東方剛的性命。」

  他端起茶壺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道:「自那次以後,我便沒見過他,到了四年以後,我便聽到了青海海心山下的幽靈宮裡出了個藝技超群的年青人,那人叫西門熊,他以一劍、一斧,還有那套邪功,打遍大江南北,關裡關外,毫無敵手!」

  石砥中忖道:「原來西門熊與他們都是有干係的!」他不禁全神貫注地聽著莊鏞述說這些武林中的往事。

  莊鏞繼續道:「我那時年輕氣盛,趕著到關洛去會這來自海心山的高手,誰知會面之下,我僅在他手下走了兩百招便敗了下來……」

  他說著,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仰首望著艙頂,好一會方始道:「他那劍斧絕技,的確神妙無比,左劍右斧,一剛一柔,將我囊中暗器掃個精光,若非他那時大發狂言說中原只要有人敵得過他兩百招以上,他便不殺那人,否則,決不會放過了我……」

  他咳了一聲道:「我自出江湖之後從未受挫,驟然之間真是心灰意懶,後來我終於振作勇氣,重新苦練暗器絕技,以致被我發明了金羽飄渺的絕技……」

  石砥中肅然起敬,他曾眼見金羽君那一手金羽絕技的是殺人易如反掌,神妙奇幻!

  莊鏞繼續道:「待我重出江湖,西門熊已被一神秘高手以單劍擊敗,據八大門派高手目擊者後來傳出去,那西門熊在上黃山之時,被那自稱東方剛的年青人遇見,因為東方剛提出挑戰,故西門熊在狂笑中應戰,誰知他起先僅以單劍與東方剛交鋒,後來卻一直居於劣境,這下他才收回那輕視之心,以劍斧絕技應敵。那場大戰真是使得黃山無光,草木變色……」

  莊鏞沉聲道:「後來,他們一直戰到千招之外,那西門熊方始敗了一招,恨恨地回到海心山,於是,東方剛的威名開始震撼天下……」

  石砥中聽得津津有味,忙問道:「後來呢?」

  莊鏞手撫著茶壺,悠然道:「我聽到打敗西門熊的是姓東方的,而且還叫東方剛,不由很是奇怪,我很不相信僅僅五年,一個文弱書生會變成擊敗代表邪門武功的絕頂高手,然而我們卻又沒有機會見面,直到那幽靈大帝西門熊,二次來到中原,我方始見到了他……」

  莊鏞頓了頓道:「那是距東方剛擊敗西門熊後的第五年,我已成為江湖中有名的高手,那時柴倫和丁一平都各以奇功崛起江湖,而西門熊就在那年又來到中原,他首先碰到柴倫那怪人,在關外金氏牧場中,柴倫連戰西門熊七百餘招,終於敗下來,後來丁一平那毒物,曾指明了要與西門熊較量毒功,結果卻讓西門熊打得吐血而逃……」

  石砥中心中暗自忖想當年西門熊挾藝重臨中原,那囂張狂妄的樣子,以及他重創七絕神君柴倫與千毒郎君丁一平的情形……

  莊鏞繼續說下去道:「我在洛陽碰到東來的西門熊,那時我與他連拼四百餘招,已發覺他技藝較之五年前不知精進了多少,於是我乃在被逼得將要落敗的一刹那,施出『金羽漫天』之技。」他一咬嘴唇,恨恨道:「誰知那時西門熊已練成了邪門無上大法『冥空降』,施展開來,我根根金羽都化為無形,在我驚愕交加之際,我已被他的『冥空降』擊中,吐血昏死過去!」

  石砥中哼了一聲道:「我總要見識一下『冥空降』到底有什麼厲害!」

  莊鏞肅容道:「你現在雖然可說是成為武林中唯一如此年輕的絕頂高手,但那西門熊一生只敗在東方剛手下三次,其餘任何人都不是他的敵手,而你目前功力較之武林九大宗派掌門都有甚之,已可追過三島四神通,與我們三個老不死的齊名,但較之二帝實在還差一大截,那幽靈大帝西門熊最是妒忌武林後起高手,若是遇見你,他一定非使你當場斃命不可!」

  石砥中問道;「這又是為什麼呢?」

  莊鏞道:「像你這麼年輕,便具有如此的武功,三五年之後,天下二帝之名,還不是會落在你的後面,他怎會不趁現在就殺了你?」

  石砥中哦了聲道:「像他這種年紀,武功再好,也受到了年齡的限制而不會再有增進,故而他怕我在這幾年裡勇猛精進,而趕過了他?」

  莊鏞點了點頭道:「就是這個道理!所以我勸你見到西門熊臉上發青,咆哮如熊,身子蹲下時,一定要飛快地逃,因為那時,他是預備施出邪門第一奇功『冥空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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