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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〇


  酒席之中,郝海天不但請來了全州各處的英雄好漢前來陪酒,還將當地士紳也請來了,弄得熱鬧非凡。這又是至化禪師等人不願看到的。

  飲酒之時,這些為郝海天請來的地方士紳和各處的豪傑,除了歌功頌德,大說些極其敬仰至化禪師等人的話之外,莫不痛斥貓兒山眾匪徒的罪行。他們有的親友為貓兒山人殺害,有的遭到貓兒山的洗劫,與其說是洗塵,不如說是聲討貓兒山人罪惡的酒會。明眼人一看,這是郝海天早已佈置和安排好的,連一向認為正邪不兩立的雲風道長和松陽道長也感到不是滋味。他們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怎看不出來?要是這樣,根本用不著去調查,直接去蕩平貓兒山好了!要是任由回龍寨人的安排,自己不單獨行動,不深入到普通百姓人家,怎麼也調查不出真相。但至化禪師等人,也不得不應酬幾句,雲風道長站起來代表調查人員說話:「各位鄉親父老,各位英雄俠士,貓兒山賊要是這麼罪行累累,殘殺無辜,為害一方,在下和至化禪師、松陽道長等人,願盡微力,為大家討回公道,為一地除害。」

  雲風道長這幾句話,立刻得到了全場的歡呼與掌聲。其中一位濃眉短髭大漢激動地從座位站起來:「要是雲風掌門去掃蕩貓兒山,在下陳某願帶手下一些弟兄,在前面開路,誓殺山賊報仇,以雪前恥。」

  雲風道長問:「閣下與貓兒山賊有何仇怨?如此激動?」

  濃眉短髭大漢狠狠地說:「家兄就是慘死在貓兒山小魔頭劍下。可惜在下武功不濟,要不是郝堂主及時趕來,也必慘死在那小賊的劍下了。」

  雲風道長又問:「閣下……」

  郝海天立刻在旁介紹說:「白掌門,他是本州陳家的二莊主,單名『貴』,江湖上人稱全州一劍陳二俠。」

  「原來是陳二俠,失敬!失敬!」

  陳貴連說不敢。郝海天又說:「陳家莊在去年的一天夜裡,遭到貓兒山大批山賊的突然襲擊,帶隊的是貓兒山小魔頭粉面哪吒藍瓊。他兄長陳富在那一夜力戰群匪,不幸慘死在小魔頭的劍下。在下要不是及時帶人趕去,陳家莊二百多口,恐怕沒一個活人!」

  峨嵋派弟子張揚不由義憤填膺地說:「這夥山賊怎麼這般倡狂?不翦滅他們,這一帶真是無寧日了!」

  在他們說話之中,少林寺一位名叫湖心的弟子輕輕地在至化禪師身邊說:「師父!陳家莊陳氏兄弟兩人,並不是什麼善類,弟子曾經在那一帶化緣,聽到了他們不少的劣跡。」

  至化禪師聽了點點頭,輕輕說了一句:「為師從他的一雙目光中,看出了他的一股兇殘之色。」這時,陳貴又說:「張大俠說得不錯,不翦滅這夥山賊,這一帶的確永無寧日。在下期望各位高人相助,活擒了小魔頭,不!活擒了貓兒山大小五位魔頭,在下要將他們一個個活剝,祭奠在下慘死的兄長!」

  至化禪師不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說:「施主何必如此?冤冤相報何時了?為人還是以慈悲為懷的好。」

  陳貴本想說兄父之仇,不共戴天,講什麼慈悲為懷?但他看見郝海天急和自己使眼色,慌忙將到口的話咽了回去,事後他也想到,要是這話一說出,那不是頂撞了禪師麼?便改口說:「禪師說的是,在下太過急於報仇雪恨了!」

  至化禪師打量他一眼:「阿彌陀佛!陳施主能打消殘忍報復之心,自有善報!」

  有人問至化禪師:「要是禪師活擒了貓兒山大小五個魔頭後,怎樣處置?」

  「阿彌陀佛,老衲會勸其放下屠刀,立地行善,向我佛懺悔以往的罪孽。」

  「要是他們不從呢?」

  「老衲只好將他們帶回少林,讓他們在石室面壁三年,不得在江湖上行走,那就不能為害人間了。」

  「要是三年後,他們依然惡性不改呢?」

  「老衲萬不得已,只好廢其武功,在少林寺從事長期感化。」

  有人感歎道:「禪師真是當今武林一位有德的高僧,慈悲為懷,度人度世。」

  至化禪師合什說:「阿彌陀佛!老衲何德何能,敢稱高僧二字?老衲只是皈依我佛向善而已。」

  但有人卻暗暗地罵道:「什麼慈悲為懷,簡直是一個老糊塗。慈悲!慈悲!慈悲能管屁用。不知是哪一天,你這老糊塗的腦袋給人割了下來,還不知是怎麼回事。」

  酒後,郝海天安排他們在全城最好的一間客棧住下。至化禪師說:「你不用為老衲安排了,老衲自有住處。」

  「哦?禪師要住哪裡?」

  「湘山寺。」

  「湘山寺,那可是山裡一處偏靜的寺院,恐怕……」

  「老衲正是圖那裡清靜。再說一個出家和尚,不住寺院又住哪裡?」

  郝海天說:「禪師要去,在下立刻派人前去通知寺內僧人,打掃住處,迎接禪師。」

  「不用!不用!老衲與湘山寺的主持空如方丈是老相識,老衲幾年前也曾在湘山寺住過。出家人有個坐地就行了,何必特意打掃?老衲多謝郝堂主的關心。」

  「既然這樣,在下只好派人護送禪師前去了。」

  於是,郝海天派出本堂的兩位高手,護送至化禪師師徒六人,前往湘山寺。至於武當、峨嵋兩位掌門,因手下有些是俗家弟子,就在客棧中住下。

  郝海天將三派和總寨青龍堂的人馬安排妥當之後,十分滿意自己的佈置,尤其是宴會上的安排,歷數貓兒山人的罪行。他總認為,先入為主最為重要。一個人有了先入為主,以後就再難改變偏見。就算能改變原來的偏見,也要費九牛二虎之力。這一下,要是有這三大名門正派的掌門人力主掃平貓兒山,那貓兒山指日可拿下來,置他們大小五位寨主於死地。

  郝海天怎麼也沒有想到,他這一過分的安排,實際上是弄巧反拙,在至化禪師、雲風、松陽道長的心目中引起不同程度的反感。雲風和松陽道長江湖經歷豐富,他們何嘗看不出這是郝海天有意的安排,目的想左右自己,暗暗一笑置之。但他們也多少同情郝海天這一用心,是仇恨所致,只是怪他太過做作了。要是自己這麼易受人左右,如何能成為一派宗師?雲風和松陽道長本來已對貓兒山眾山賊沒有什麼好感,是黑道上的人物,就是郝海天不這麼安排,也要為武林除害。尤其是雲風道長,自己門下弟子雲道長慘死在貓兒山中,至於松陽道長,更是認為正邪不兩立,以除惡為己任。但郝海天這麼一來,他們為了表示是一派的掌門人,不受人愚弄,也不得不顯示自己的不偏不倚,到各處作一番調查和瞭解了。

  講到至化禪師,他不知是受了藍瓊不畏生死、正義凜然的感染,還是獨具慧心和寧靜而致遠的哲理所影響,不易受表面現象的迷惑,冷靜深思。他隱隱感到貓兒山人可能給人栽贓嫁禍,為人造謠中傷,引起了武林中俠義人士的反感。尤其是酒宴中,陳貴的出現,引起了他的疑心,不明白怎麼回龍寨與這麼一個心狠手辣的人為伍?不怕壞了自己的名聲麼?就算貓兒山的人是一夥殺人放火的匪徒,洗劫了這土豪惡霸一家,那也是黑吃黑,俠義人士犯不著捲入他們的是非中去,更不能為他們報仇雪恨,不然,那還有什麼是非之分,與魚肉一方的土豪惡霸不就同流合污了?

  至化禪師在湘山寺住下來,是夜與該寺的主持空如方丈交談,少不了談到貓兒山人的事。空如方丈說:「禪師,塵間之事,貧僧不想過問。但貧僧卻從一些遠道而來的香客中聽說,貓兒山一群好漢,似乎是俠盜之流,他們只搶劫一些有罪行的土豪惡霸劣紳,殺掉罪行累累的人,卻從不傷平民百姓,更沒聽說過他們欺淩婦女、肆意燒殺。」

  正所謂出家人不打誑語,空如方丈這短短幾句話,令至化禪師深信不疑。何況空如方丈為人一向誠實,也沒有必要去欺騙至化。而且這事只是閒談中涉及,所以空如方丈的話,比任何人都具有說服力。至化禪師不由暗想:貓兒山人既然是俠盜之流的人物,為什麼素有俠義仁厚之稱的邵家父子,竟然這般仇視、痛恨?看來邵家父子是聽信了江湖上對貓兒山人不利的流言蜚語,或者是有人從中挑撥離間,製造仇恨,引起武林中的一場大仇殺?要是這樣,老衲真要認真調查,以平息這一場江湖上的血腥事件,讓邵家父子瞭解這一事件的真相。不然,武林中將不知有多少人死去,不但死得無辜,也全無價值。

  不知什麼原因,至化禪師和空如方丈的談話,不但連夜傳到了郝海天和青龍堂堂主的耳中,也傳到了神秘出沒、無人知曉真面目的黑風教教主的耳中,甚至黑風教教主知道的時間比郝海天知道的時間更早。黑風教教主不由目露殺機,壓低聲音說:「看來容不得這老和尚在外走動了,不然,就壞了大事。」

  在回龍寨全州分堂內,郝海天和青龍堂主一時愕然,不知怎樣才能改變至化禪師的看法。他們千算萬算,沒算到至化禪師要去湘山寺住,更沒算到這個一向不問人間俗事的空如方丈,會對至化禪師說出有利於貓兒山的話來。郝海天後悔地說:「早知這樣,我怎麼也不會讓這老和尚跑到湘山寺去住了!」

  青龍堂主說:「早知!早知!要是事事早知,世上也沒有那麼多的窮人了!現在後悔也沒用,我們還是想什麼辦法改變的好。」

  郝海天:「老子派人前去將空如這老混蛋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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