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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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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此谷占地極廣,橫寬雖然只有裡許,但東西的長度,竟有五裡以上,故而在甘布衣一路指點講解之下,不知不覺,就費去了半天時光! 石承先對那三處可以進入本谷的入口,瞧的十分仔細,甘布衣別出心裁的佈置,使任何人未得允許而妄自闖入谷中丈許以內,就將被兩側壁間和地上狂噴而出,無色無嗅的迷魂煙霧迷倒,更是欽佩不已。同時,也使石承先相信師父所說三十年來,雖曾阻止了數百妄圖入谷之人,卻並未真正傷過一人之言,確不是騙他的話。 敢情那些人一旦被迷倒之後,立即由蒼猿將他們負出山外,喂下他們解藥,留下甘布衣書就的示警字條,使他們不敢再犯! 兩人回到茅舍大門之外的竹籬旁邊,正待推門入內,石承先突然手指遠處的山坳,尖聲道:「人,師父,你瞧那人……」 甘布衣轉眼望去,只見打那山坳的缺口之處,一條人影,如飛般在陡峭的崖壁之上,跳躍而來,那人的肩上,似是還挑了一擔籮筐,當下哈哈大笑道:「孩子,你能不能瞧清楚這人怎生長相?」 石承先此刻實是十分吃驚,照師父所說,這四絕谷乃是一處絕地,除了那處入口以外,任何武功高明之人,也難以打四面筆直的崖壁之下,潛入谷内!但眼前所見,則是那人竟能夠身肩一擔籮筐,沿著直立的懸岩奔來,豈非大大使人難解麼? 也許石承先一時太過受驚,甘布衣問他的話,他可完全沒有聽明白,怔怔地望著甘布衣道:「師父,你老在說什麼啊?」 甘布衣眉頭一皺,道:「孩子,你不夠冷靜!」 顯然,甘布衣這等切時切地的教訓,倒是很能收效,石承先臉上一熱,訕訕地道:「弟子……弟子……」 甘布衣看他惶急不安之狀,知曉這等適時施教,收益甚大,哈哈一笑道:「記下了,下次再遇到什麼使你驚奇之事時,千萬不可全神為其所奪,否則,就不免被別人所算,而尚不自知!」 石承先低頭道:「弟子記下了。」語音一頓,抬頭問道:「師父,這人是?……」 甘布衣道:「孩子,這不是人,是為師命那蒼猿去購買一些食物回來了。」 若非耳聞目見,石承先果真難以相信,甘布衣話音甫落,那只足足比一個大人還高的蒼猿,已然奔到茅舍之前,放下了肩頭的籮筐,向甘布衣屈膝跪拜! 甘布衣揮手一笑道:「辛苦你了,送到灶下去吧!」 那蒼猿唔唔呀呀的叫了兩聲,向石承先拱了拱前爪,這才擔起籮筐,繞向茅舍後進的廚灶。 石承先只看得童心大起,笑道:「師父,這老猴子聽得懂人話麼?」 甘布衣道:「孩子,你不可叫它老猴子,讓它聽見,可就要不理你了。」 石承先笑道:「師父,弟子該怎麼稱呼它呢?」 甘布衣笑道:「這只蒼猿,已經活了山百年,它不但已通人性,懂得人語,而且,等到它喉頭橫骨化去,長舌內移,就是連人話,也能夠說的了,孩子,你如果不棄它身為獸類,就叫它一聲猿大叔,也無不可。」 石承先道:「老猿通靈,和人何異!此後弟子就叫它猿大叔便是。」 甘布衣點頭一笑道:「很好,你如是能夠好好跟它相處,將來也許對你行走江湖,大有裨益……」 石承先聽得心中有些迷惑奇怪,忖道:「為什麼跟這位猿大叔處得好,會對我將來行走江湖大有裨益呢?倒叫人百思不解……」口中卻恭敬的應道:「弟子知道了!」 甘布衣也不再深說,換轉話題,道:「孩子,你大概很奇怪這只蒼猿怎能下山購買食用之物吧?」 石承先心中果然有些奇怪,點頭應道:「弟子果真有點兒不懂,那猿大叔如是去到市集,豈不要引起那些人們大驚小怪麼?」 甘布衣笑道:「其實,這些東西也並不是蒼猿直接前去市集,他只是到山下一處農家,傳了為師的函信,請那位老農前去購買來的!」 石承先恍然道:「原來如此!」 甘布衣臉色突轉嚴肅,道:「打明天起,為師就要傳授你的武功,天下不見有幾個狀元師父,但卻出過無數的狀元徒弟,孩子,短短的幾年工夫,要想造就一個武林絕頂高手,雖然不是絕對不可能,但如何能夠成功,關鍵並不在為師督促的嚴與不嚴了,孩子,這成敗得失之間,全靠你自己的恒心與毅力了。」 這幾句話,說的十分平和,但每一字都像一根巨錘,打在石承先心頭,只聽得石承先凜然變色,欠身應道:「弟子志切父仇,自信求成甚專。」 甘布衣點頭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有此心願,也許,七年之後,武林之中,又將重見哈哈狂劍的風儀了。」 話到此處,老人不禁一手掀髯,縱聲長笑。 石承先突然心中一動,尋思道:「在來此途中,記得雷大叔曾經說過,師父昔日行道江湖之時,常常傷殺強敵于談笑指顧之間,一旦縱聲狂笑,必是巨魔劍下授首之期,此刻師父掀髯長笑的神態,果然別有威嚴,眉目之際,仍然殺機隱現,想見三十年前師父的威儀……」 他心中尋思未竟,甘布衣已然笑聲一斂,拉起石承先的右手,低聲道:「孩子,你將來可不能弱了師門的威望啊!為師行走江湖雖然僅得十年左右,但身經大小陣仗,不下數百次,屈指細數,也只是輸過一次而已……」 一個人身經千百戰,而只敗過一次,聽來叫人實是有些難以相信,但石承先這時不但相信,而且,還替甘布衣十分難過,因為他從雷大叔口中獲悉有關甘布衣的一切,哈哈狂劍四字,值得譽為宇內無人可敵的高手,是以,甘布衣話音未絕,他忍不住問道:「師父,武林之中,還有武功高過你的人麼?」 甘布衣兩道目光一亮,笑道:「世間之大,盡多能人異士,武功高出為師之人,自是不會沒有,不過,這些人都不會在江湖之上出現罷了!」 石承先道:「這又為了什麼?」 甘布衣笑道:「一個人能夠在武功上有那等成就,名利得失之心,自應早已泯除殆盡,自是不會再在江湖之上爭名奪利的了。」 石承先突道:「師父為何要在武林中行走了十多年呢?」 言下之意,似是說以甘布衣的武功修為,應也不必再在江湖上走動了! 甘布衣道:「問的好……」一頓話音,沉聲接道:「孩子,這是你師祖的遺命,為師怎可不終身奉行呢?」 顯然,石承先已經覺出師父這幾個字說出口來,仿佛用了很大的氣力,他雖然驚訝,卻不敢多問! 甘布衣沉重的籲了一口長氣,接道:「但為師卻沒想到,三十年前一時大意之下,竟造成了無可挽回的錯誤,使為師不得不退出武林,成為你師祖門下的千古罪人!」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師父,你老說生平之中,只敗過一次,莫非僅僅這一次失敗,就使師父失去全身武功,不得不遁身四絕谷中麼?」在石承先想來,這本是順理成章的事,故而未再深思脫口說出! 但甘布衣聞言,沉重的臉色反倒陡然消失,又恢復了那種樂天知命的神態,哈哈一笑道:「不對,那勝了為師之人,與為師武功在伯仲之間,當年三日,三夜,枯坐石室之中論武,我們根本不曾真正出過一掌一指,他又怎能破去為師的全身武功呢?」 石承先笑道:「弟子正是有些難以相信,那人武功既然已經強過師父,他又何必下手廢去師父的武功,原來你老並不是毀在……」 餘音未斷,耳中已聽得甘布衣大笑道:「孩子,為師忽然想起一件重大的事來了!」 石承先一怔,接道:「什麼大事?」 甘布衣非常鄭重的說道:「你將來行走江湖,千萬要記住,莫沾女人!」 石承先那等年紀,對男女之事可謂根本不懂,聞言只是順口答道:「弟子記下了!」 甘布衣白眉一皺,搖頭道:「你沒有記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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