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驚鴻一劍震江湖 | 上頁 下頁
一一九


  這幾處較近之區域中,有一位元退出江湖多年的人,隱居在洛陽金谷園,修築了一座莊院,閉門謝客,凡是上門求見的武林人物,一律婉拒不見。

  年深月久,也就很少有人再去找他,逐漸的被武林中人物忘懷。

  這人姓冒雙名一奇,昔年縱橫江湖之時,名頭甚大。以輕功提縱術,和一百零八顆鐵蓮子,稱絕武林。

  少林寺中,自邀請中原豪客的簡柬發出之後,就開始了忙碌的準備工作,除了整修寺中房間準備迎接各路受邀英雄之外,並派弟子分頭守候各入山要之道之上,以接迎受邀之人。

  桑逸塵由少室峰那座茅舍出來,他在兩天之內,驟連聞到劍訣失竊,義子出走的兩樁煩苦之事,心中極是不樂,加上受挫一葉道人余忿未息,舊創新仇,把這位年近古稀,一向豪爽的風塵大俠,弄得心中十分憂鬱,茫然信步而行,他本是應往西走,才是回少林寺的正路,哪知他心中憂苦,不覺間走岔了路,待他由感傷的憂鬱中清醒過來,發覺走錯了路時,已出去六七裡遠近,正待轉身返寺,忽見一個山壁下深草叢中,露出四隻布履,心中一驚,縱身直掠過去。

  只見那深及人腰的草叢中,並排躺著兩個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在兩具屍體旁,還放著一根生鐵禪杖,和一把出了鞘的戒刀。只是兩顆和尚頭,卻早已不知去向,不用多想,他心中已明白這兩具屍體,是少林寺中派守在各要口守值的僧人。他究竟是久走江湖之人,略一驚愕,即時恢復了鎮靜,手分草叢,仔細查看兩個和尚的死狀,只見兩僧並肩仰臥,頭雖被人割去,但頸間流出的鮮血不多,顯然,二僧是先被人點了穴道後割去首級。

  他緩伸右手,輕按在一僧前胸,只覺微溫,這一幕悲慘的兇殺似是剛剛發生不久。

  再細看二僧身側的禪杖戒刀,亦似被人移放在身側,置放的十分整齊……

  突然,他腦際中閃過了一個驚恐念頭,暗道:「來人能在舉手之間,制住了兩僧,然後又從容不迫地把兩僧移到山壁下草叢之中割去人頭,如非身負絕世武功,決難辦到,難道群魔並未撤離中嶽,隱身在幽谷山澗之內,俟機對少林僧眾下手,果真如此,那受害僧侶,決不止這兩人……

  他正在忖思之間,忽聽身後草叢中,沙的一聲輕響,緊接著一個低沉冷漠聲音說道:「這位兄台,可是江湖間盛傳的八臂神乞麼嗎?」

  桑逸塵在聞得草響之時,早已暗中運功蓄勢,聽完話霍然轉身,答道:「不錯,正是老化叫子,來的是哪位高人?」定神望去,只見數尺外站著一個白髯如銀,身材瘦高的老叟,一襲長衫,滿臉肅穆。

  左手提著兩顆用葛藤捆好的人頭,右手握著一支青銅鑄造的手杖,淡淡一笑,答道:「下在冒一奇,承百拙和桑兄寵迢,特趕來中嶽略效微勞!」

  桑逸塵在武林中輩份甚高,很少人能和他稱兄道弟,聽冒一奇稱他桑兄,心中雖有點不悅,但人家既是受邀而末,自不能太失禮貌,微一拱手,答道:「失敬!失敬!冒兄手提人頭不知是何人首級?」

  其實他早已看出冒一奇手中提的人頭,寸發未蓄,正是少林寺僧人首級。

  只聽冒一奇輕聲一歎,道:「只恨我晚到一步,致使這兩位大師父,駕返極樂……」

  桑逸塵雙目神光一閃,接道:「這麼說來,冒兄是看到元兇了,不知那行兇之人,是何等長像?」

  冒一奇道:「兩人身材,均極嬌小,但身手卻極迅捷,老朽追出數裡之遙,竟未能追趕得上,逼得我用連珠手法打出鐵蓮子,才把兩人提的人頭留下,說來慚愧的很!」

  桑逸塵還未及答話,突然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少林寺悟性大師,帶著達摩院兩個高僧,急急趕到。

  悟性先看了那兩個橫屍的弟子一眼,單掌低喧了一聲佛號,目光轉投到冒一奇手中兩顆人頭之上,問道:「這位施主手中人頭,可是敝寺弟子首級嗎?」

  他因常年行腳天涯很少留在寺中,對百拙和冒一奇交往之事絲毫不知,看他手中提著少林寺僧侶人頭,不兔動了疑心。

  嚼知冒一奇生性異常冷傲,聽悟性問話語氣不對,不禁冷漠一笑,道:「除了貴寺弟子之外,哼!這中嶽還會有別的和尚不成?」

  悟性雖是涵養極高之人,但目睹寺中弟子慘絕死狀,心情也十分激動,無暇多想,一橫禪杖,怒道:「這麼說來施主就是殺害敝寺弟子兇手了?」

  冒一奇仰臉大笑,道:「殺人行兇,也不算什麼大事,不值得這等大驚小怪。」

  悟性冷笑一聲道:「施主既敢殺人,想來也定是不怕償命了?」

  一舉禪杖,正待出手掃擊,卻被桑逸塵一把抓住,道:「且慢動手!」

  悟性一怔,桑逸塵雙肩微晃,已搶在悟性前面,接道:「老叫化久聞冒兄大名,只恨無緣早會,今日一見,果然是豪氣干雲!」

  冒一奇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桑兄大名,震盪江湖,兄弟仰慕已久,今日有幸識荊,足慰生平渴念。人世間不少恩恩怨怨,皆有巧合造成,這位大師父看兄弟手中提著人頭,就誤認兄弟是殺人兇手,縱然兄弟不惜唇舌解釋,只怕也難消誤會,似這般趕巧之事,倒不如不費唇舌的好!」說完話,目光轉投在悟性臉上,口中不斷冷笑。

  悟性一跺腳,道:「你這老叫化當真可惡,幾乎害得我開罪朋友!」

  桑逸塵道:「冒兄乃咱們掌門方丈邀約的好朋友,誰料到你竟不認識?」

  悟性右手一頓,沙石橫飛,鐵禪入地五寸,雙手合十,說道:「恕貧僧不識大駕,開罪之處,望勿見怪才好!」

  冒一奇看他年已在花甲之上,想來在寺中身份不低,躬身還了一禮,笑道:「不敢!不敢!只怪兄弟生性懶散,少來中嶽拜會,以致除了百拙方丈之外,很少認識諸位師父了!」

  悟性吩咐隨來的兩個達摩高僧,把兩個被害弟子屍體運回寺中,請命掌門人聽候示下,自己卻和冒一奇、桑逸塵在附近查看一遍才返回寺。

  三人到達寺門之時,百拙已得弟子傳報,迎了出來,他已數年未和冒一奇見面,此刻驟然相會,神情極是親切。合掌作禮,笑道:「冒兄已息隱林泉,本不應驚擾俠駕,但因群魔個個身負絕學,非一般武林人物可比,迫不得已才柬相邀,助一臂之力!」

  冒一奇笑道:「咱們相交了幾十年,彼此卻從未借重過一次,你這次柬邀天下英雄,還能憶得舊人,不吝墨寶相約,做兄弟的十分高興,接著手示,即刻動身,哪知仍然晚到了一步,未能救得貴寺中兩個弟子性命,說來不無慚愧之處!」

  百拙臉色忽然一變,黯然歎道:「淒慘之事,何至如此,兩位快請入寺一看究竟便知……」

  桑逸塵一揚雙眉,似想問話,但他卻咽下去,沒有開口。

  百拙帶三人徑入達摩院中,向一座紅磚砌成廂房走去,這地方本是少林寺中僧人,練功受傷的養息之處。

  幾人距那紅磚廂房還有七八尺遠近,已聞得連續不絕的呻吟之聲,彼起此落,似乎人數不少。

  那廂房門外,有兩個高大的僧人守著,一見百拙,立時把緊閉的雙門推開。

  桑逸塵性子最急,搶快兩步,當先入室,只見七八個受傷僧人,分臥在松木榻上,身上都用白色的被單覆蓋,不知傷在何處。

  百拙望了桑逸塵和冒一奇一眼,無限悲痛地說道:「數百年來,少林寺從未遇上過這等慘絕之事,想不到在老衲這一代,竟然連遭不幸,看來都是老衲無德無能,以致少林門下弟子,慘遭浩劫,如果魔窟之行,能得重返,我亦當遜位思過,自求了斷,以謝師門!」

  桑逸塵細看那白單之上,不見一點血跡。心中暗感奇怪,忖道:「聽這幾人呻吟之聲,分明都已身受重傷,怎麼卻不見一點血污。」他心中在轉念中,不覺間伸手把身旁一僧人身上覆的白單揭開。

  定神望去,饒是他八臂神乞是一代風塵奇俠,亦不禁看得心頭一震,目瞪口呆。

  只見那仰臥在榻上的僧人,雙目閉緊,臉上全成了紫青顏色。全身腫大,但卻看不出一點傷痕。

  百拙長歎一聲,道:「剛才我接得報告,說發現一處派守在西北要道的兩個弟子,倒臥路側,呻吟不絕,看樣子似是中了什麼毒物,當時我還以為兩人不小心為山中毒蛇咬傷,指派達摩院另派新人接替,並把受傷之人,抬回寺中救治,哪知接到巡山弟子回報,凡是派守在各處要道守望弟子,都不知被什麼毒物所傷,全身紫腫,這時,我才覺出不對,派出監院中幾位長老和悟性師兄帶人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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