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驚鴻一劍震江湖 | 上頁 下頁
五四


  玉玲緩緩伸出玉手,理理鬢邊亂髮,原來她戴的一頂武生巾,已在失足墜崖中失落。現在地身上雖是一身男裝,頭上卻是一頭蓬亂秀髮,玉玲理過亂髮,幽幽問道:「這一百多裡山路,都是你抱著我走的嗎?」

  岳鳳坤點點頭道:「因為你人已昏迷過去,我是不得已才抱著你走!」

  白燕兒搖搖頭,微笑道:「那你一定走的很累是嗎?」岳鳳坤道:「不太累!」

  玉玲又問道:「俞劍英到哪裡去了呢?」

  岳鳳坤歎息一聲答道:「他救過我們後,就如飛而去,到哪裡卻不知道。」

  玉玲臉色一變,落下來兩顆淚珠,強笑道:「他走時,沒有和你講什麼話嗎?也沒有提過我一句?」

  岳鳳坤搖搖頭。

  五玲又強著笑道:「他救了你的命,你還恨他不恨,是不是還要和他拼命?」

  岳鳳坤道:「我已敗在俞劍英劍下,自是無顏再和他拼命。何況他還救了我們兩人的命,我不再恨他了。」

  白燕兒臉上浮現一絲歡愉的笑意,指著岳鳳坤身邊的鄧一鳴問道:「這位是誰?」

  岳鳳坤答道:「是我結盟義兄,他叫鄧一鳴,人稱神劍手,他現在任皇宮侍衛長。」

  程玉玲笑容收斂,無限淒傷。說道:「原來你真的幫助官府中人捉拿他?那就勿怪連我也恨上了,你知不知道,他殺官是為了替父報仇!」

  岳鳳坤愣一下答道:「這個我的確是不知道,我義兄鄧一鳴雖任侍衛長之職,但卻是位俠肝義膽的大丈夫,他來燕山北回谷捉拿行刺飲犯王振乾,並沒有約我同來,我和俞劍英比劍,全是為了……」

  程玉玲接口道:「全是為了我,是嗎?不過我要告訴你,什麼錯都和俞劍英沒有關係,全是我一人造成。岳鳳坤,程玉玲這生負了你一番深情,來生變犬馬,結草銜環以報……」

  岳鳳坤突然仰臉一聲長笑,笑聲中有著無限悲壯幽傷。說道:「你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岳鳳坤今生無福和你白首終生,這也是天意緣分,但我的心堅逾鋼鐵,至死不渝,你如果不恨我,就叫我一聲哥哥吧!」

  岳鳳坤幾句話,字字血淚,聽得程玉玲傷心千回,愁腸百折,她一時哪還能克制得住沸騰熱情,哭喊一聲:「坤哥哥……」便向岳鳳坤懷中投去。

  這種人間至情至性的流露,看的素厭女色的鄧一鳴也流下兩行英雄眼淚。

  白燕兒被岳鳳坤幾句話激蕩起氾濫熱情,嬌軀投懷,淚落如雨。忽然她腦際中閃電般升起—個念頭,不自禁打了一個冷顫,一腔熱情,頓時平復。抬起淚眼,見岳鳳坤右於正輕撫著自己秀髮,神色中深情無限,程玉玲一下子由岳鳳坤懷中躍起,狂喊道:「找對不住英弟弟,絕不能負他,我要找俞劍英去……」她汪叫著向前奔跑,猛覺血氣一湧,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人又栽倒地上。

  岳鳳坤追幾步蹲在地上,看她嘴角間,鮮血仍汩汩而出,面色如紙,知她悲恨交加下,傷了中元。立時由懷中取出一粒救急丹藥,放入王玲口中,替她把脈。這一把脈,幾乎使岳鳳坤一個身子冷了半截,他發覺白燕兒已有了近兩月的身孕。

  鄧一鳴看岳鳳坤把著左腕脈門,一張臉顏色漸變,越看越覺不對,立時伸手在岳鳳坤背裸穴上輕輕一拍,岳鳳坤打了一個哆嗦,恢復了神智,長歎一聲,淚水湧出。

  鄧一鳴皺著眉道:「兄弟,你應該暫壓傷痛,救人要緊!」

  岳鳳坤答道:「她悲傷過度損及中元,又傷了……」他本想說傷了胎氣,話衝口邊又咽了回去。停頓一下接著說道:「她內傷很重,短時間恐怕是無法複元了。」

  神劍手遙指正南方一座小山村說道:「程姑娘既需較長時日療養,那你們就暫到前面那座小村落中住下,我相信以兄弟精深醫理,必可使白燕兒近日複元。我回京城一趟,十日內再來這裡找你們。」說畢,立時展開飛行身法,自回京都而去。

  岳鳳坤看鄧一鳴背影在冬日晚霞裡悄失,連一句送別的話也說不出來。

  岳鳳坤一陣傷心,淚珠兒掉在玉玲臉上,無限感傷中抱起僅存一息的白燕兒,向正南方那座小村落中走去。他此刻心頭裡說不出是愛是恨,只感到一片茫然……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客人,你同伴是不是得了急病?」

  聲音不大,那似寒夜裡一聲警鐘,把岳鳳坤從恩怨的迷醉中驚醒過來,定神一看,已進入村中。身側一位手握竹杖,身穿棉袍的老人,滿臉慈愛憐惜,注視著岳鳳坤和他懷抱中的程玉玲。

  岳鳳坤歎息一聲答道:「是摔傷了,請老丈借用一間空房,讓她養息幾天。」

  老人道:「在家千般易,出門一時難。出門人再遇上這種意外,實在不幸呀!寒舍還有二間空房,客人請隨我來吧!」說完,轉身帶路,引著岳鳳坤進了一座茅房。

  這是靠近燕山的一個小村,只不過住著七八戶人家,茅舍竹籬,一派山村風光。老人帶領岳鳳坤進了小村最南邊一座竹籬中,雖是幾間茅屋,但裡面卻打掃的相當乾淨。老人進了門,高聲喊道:「巧姑,快來把北屋裡(北方土話即北廂房)打掃一下,有客人來啦。」

  正房裡應著走出來一個黑布褲襖的大姑娘,說年齡大約十七八歲,一條直垂到後臀上的大辮子,烏黑發光,纖長身材,繡花布鞋,粉面柳腰,櫻唇微殷,露出一排雪白整齊的牙齒,山村裡有這樣漂亮的姑娘倒是少見。她微帶羞意,打量了岳鳳坤一眼,看到白燕兒長髮蓬亂,微覺一愕,老人已開口說道:「我倒忘了問客人貴姓?」

  岳鳳坤低聲答道:「我姓岳,請教老伯伯高姓?」

  老人微笑道:「我叫王大福,這地方叫小王坡,這裡住的幾家人都姓王,等巧姑打掃過房子,安頓了病人,我們再談,我到廚下去先給你們弄點東西吃吃。」

  岳鳳坤想說幾句感謝的話,但看人家父女臉上的誠懇神色,覺得說出來反是多餘,把沖到口邊的幾句話,又趕忙咽下肚子,點點頭算是表示謝意。

  巧姑打掃好房間,倚著門低聲說道:「大爺,房間打掃好了。」岳鳳坤立刻抱起白燕兒道:「謝謝你啦,姑娘。」

  岳鳳坤抱著玉玲進了北屋,這房子共分內外兩間,裡面一間,竹榻上早已鋪好床單,雖是布質,卻很清潔,岳鳳坤把玉玲放到竹榻上,巧姑捧著一盆熱水進來,很耐心地替玉玲洗去嘴上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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