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驚鴻一劍震江湖 | 上頁 下頁


  對方土混頭兒既被打傷,一時間沒人答話,一百多人怔怔地站在那裡。

  王九看這情形不由一聲冷笑又道:「各位朋友全是金口難開,想必是不肯買王某人這份交情,既然如此我王某人也不再強人所難。」說完話,搶入灶房取出一條三尺長徑寸粗細的通火鐵條,兩臂奮起真力雙手一合,竟把那鐵條彎成了一個圓圈,然後高舉鐵圈微笑道:「在下生具幾分蠻力,沒有什麼真實工夫,在場的不論是誰能把這鐵圈還原,我王某人一刻不停拔步就走,並把這座飛鳳閣拱手相送。在外面混飯的朋友,大家都講究的是信義二字,萬一各位朋友裡面有真人不願露像的,肯給在下的留碗飯吃,我姓王的自當捧酒論交感激不盡。」說畢,把手中鐵圈向地上一拋,鐵磚互擊一片鏘鏘之聲。

  這一般土混子們,平日作惡為歹,無非是欺壓一般良善民眾,剛才吃那酒夥計把馬二別子給活活地拋出一丈多遠,仗人多勢眾,一鼓作氣發起狠來,等嘗到酒夥計一雙鐵拳已是心寒氣餒,知道碰上了釘子,無奈勢成騎虎欲罷不能,只得硬起頭皮挨揍。

  如今見王九力彎鐵條,分明是遇上了高人,再不趁機下臺決難討了好去,人家一番話軟中帶硬,自己一百多個人就沒有一個有這份能耐的。

  這當兒馬二別於也看出今天苗頭不對,分明這飛鳳閣店東和那酒夥計都是武林能手,自己如再不出面圓場下臺,兄弟們礙于自己挨打情面,不便自作主張,再看飛鳳閣內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少說也有二十多個,再打下去,恐怕百多個兄弟全都要毀在這裡。

  這才強忍痛楚,一步一拐地分開人群走到王九跟前,拱手笑道:「王當家的,兄弟們今天為歡迎一個遠道的朋友,借貴店歡敘聚會,因一時銀錢不便,並非存心白吃,不想引起這位小哥的誤會,鬧出這種情形。不過我姓馬的在開封府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從未有人動過我一根汗毛,這件事也不能就此算完……」

  馬二別子滿口飛沫地正往下說,王九哈哈一笑搶先說道:「這位想是馬二爺了,我王九聞名久矣,只恨瑣事纏身無暇拜會,這事容易,寶兒,快過來給你馬二爺賠禮。」

  年輕的夥計雖然是一百個不願意,但又不敢違抗師命,只得搶前兩步抱拳一禮道:「我高三寶給你老謝罪了。」

  馬二別子他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王九做人如此豪爽,不由臉飛愧色,趕忙忍痛還禮道:「小哥子,你也別見怪,咱們這交情算是打出來的!」說畢,又擺出土混頭兒的威風,回頭對眾人喝道:「各位兄弟,王當家是豪爽的外場朋友,今天馬二哥高攀一步,交了這位朋友。今後,不論是誰,不能在飛鳳閣有半點取鬧的事情,我可是說了就算,哪一位不買我這個面子,我可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好的兄弟們架著受傷的兄弟們走。」

  這一喝,竟自生了奇效,一陣動手動腳聲,好人把傷的架著,刹那間一百多個土混子走個無影無蹤。

  王九哈哈一笑握著馬二別子手道:「好朋友,有你的,咱們兄弟再喝兩盅去。」

  馬二別子苦笑一下道:「我的王大哥,兄弟可不敢再叨擾你了」說著兩手向左肋一捧,皺著眉頭算是沒有喊出聲。

  王九知他受傷不輕,笑道:「我有家傳傷骨散,兄弟你就在這裡敷了吧!」

  馬二別子這時也不再裝腔做勢一拱手道:「如此我先謝謝了。」

  王九命三寶扶持著他,走向王九的臥房,替他敷了傷骨散,又談了一陣,馬二別子才告辭而去。

  飛鳳閣經這次打鬧後,果然清靜了,馬二別子在開封府的名氣還真不小,就沒有一個土混子敢再來飛鳳閣白吃訛詐。

  王九的名字漸慚地傳遍了開封府,不到三個月時間人人都知道飛鳳閣的店東不是個尋常人物。這期間雖然有不少人慕名自薦,願拜師學藝列身名牆,但都被王九婉言謝絕,說自己不過是天生幾分蠻力,略懂一點花拳繡腿,實不足以為人師。

  三年光陰轉眼逝去,飛風閣一天比一天興隆,生意也愈做愈大,王九卻把店裡的事務一股腦托給帳房先生,自己在飛鳳閣不遠處另建一所房子,和高三寶閉門習武,深居簡出,十天半月也難得到店中去看一次。

  所幸帳房先生忠實異常,銀錢帳目毫無差錯,非重大的事情很少去驚動王九,飛鳳閣用人不下二十多個,大家只覺得店東主和藹可親,但對這位主人身世卻都不清楚,王九更是絕口不談。

  這一段日子過得極為清靜,高三寶的武技也增長了不少。

  這座房裡除了住著王九師徒以外,馬二別子是唯一的常客。原來三年前大鬧飛鳳閣後,馬二別子已看出王九這人定是一位武林中高手,他過了半月等傷勢好了之後,備了四色禮物,趁一個明月之夜,獨自跑到飛鳳閣來,長跪苦求王九把他收留門下。

  王九見他雖身為土混頭兒,但人頗有義氣,又經不住他死求活求,笑允傳他武技收為寄名弟子,但唯一條件就是不准他在外邊說出是王九門下。

  馬二別子自是滿口的答應,從此以後他每天夜裡總到飛鳳閣來練上一兩時辰,再悄悄地離去。馬二別子這個人還真知道尊敬師長,每逢年節,必定備點禮物去給王九叩安拜候,漸漸地王九對他也產生了好感,隨讓他和高三寶在一起練習武功,三年功夫,馬二別子著實學了不少難得的武技。

  這年夏天特別酷熱,因而飛鳳閣的生意也就特別興隆。

  有一天中午,飛鳳閣外突然來了一輛馬車,那麼熱的天氣,四周都滿圍著黑色篷布,車前面坐個身穿白紗布褲褂的車夫。

  本來這地方林密路狹,車子跟本不能通行,還是近年來飛鳳閣生意興隆,為便行人特以開出一條較寬的路來,繞林而入直達閣前一個空場。

  車剛停好,那車夫很快跳下來,急急走進飛鳳閣去,這當兒飛鳳閣座無虛席,到處是呼酒要菜之聲,那車夫匆忙穿過幾張桌子直走到櫃檯桌邊,對著帳房先生兜頭一個長揖問道:「請問老丈一聲,這飛鳳閣可有一位姓王的掌櫃,王振乾老武師嗎?」

  那帳房先生看看站在櫃桌前面的漢子,搖搖頭說:「不錯,敝店東是姓王,不過可不是什麼王振乾武師,客人找錯了地方吧』」

  那車夫裝束的大漢全身一驚,怔怔地站在那裡半晌,他抬起一雙失望的眼神,有氣無力地問道:「那麼他可是曹州府的人嗎?」帳房先生見來人一臉戚色,不由點點頭道:「敝店東確是山東人氏,是不是曹州府我就不大清楚了。」

  那車夫一聽之後,立時在那愁眉中透出一線喜色。接口又道:「既然貴店東是山東人氏,又是姓王,望尊駕能通稟一聲,容我拜會一面。」說完話,又是深深一揖,帳房先生人本老誠,年紀也快到了六十左右,見人家那副欲淚的樣子,分明是有著火急的事情,不由歎口氣道:「我看你老弟全身上下汗透衣褲,一臉風塵,必是長途跋涉到此,你先喝杯茶定下神,我這就派人請敝店東去。」老帳房先生說完話,倒了一杯茶,隔著櫃桌送過來,車夫大漢接過來,長鯨吸水似一飲而盡。

  這時老帳房先生已叫過來一個跑堂夥計吩咐道:「張三,你去看看東家在家嗎?就說號裡面有人找他。」那夥計答應著人已出了飛鳳閣。

  大約有兩盞熱茶的工夫,酒夥計跟在王九身後邊走進來,那車夫一見王九,已認出這位酒店老闆正是目前江湖一代豪客,鐵筆鎮八方王振乾王大俠,也是自己主人的生平知交,這次主人蒙不白之冤慘死任上,自己為感報主人昔年開脫救命之恩,才決心一命相報,冒著緝捕之險,千里迢迢來尋這位風塵豪俠,一路上不知擔了多少驚險,如今一見這位江湖豪客,只覺得悲仇填胸,不由地顫著聲喊道:「王老師,你尋得我們主僕好苦啊……」

  王九立時拱手搶前,右手一挽那車夫漢子的右小臂,沉聲喝道:「你快靜下,等會兒再詳細點談。」

  那車夫被王九一挽右臂,只覺似被扣上了一道鐵環,神志一清,立時領悟,慌忙改口道:「王老師,你老人家可好吧?」

  王九動作如電,又加上飛鳳閣人聲吵雜,那車夫漢子聲雖不小,似乎尚未引起別人注意,王九松了那車夫漢子的右臂,回頭含笑吩咐那帳房先生道:「這位是我多年未晤的老朋友,這幾天我們準備痛痛快快的玩一下,店裡的事不管大小,你不必請示,授你全權處理,凡是開封府地面上熟人找我,你可一口回絕不在算了,回頭準備一桌上好的酒席,叫夥計們送過去,我有事時自會叫寶兒找你。」

  帳房先生沒口的答應著,王九卻回身和在座的熟客們打打招呼,這才和那車夫裝束的漢子並著肩走出飛鳳閣。

  王九眼神如電,出了門即低聲對那車夫漢子說道:「我知道一定是出了非常的變故,那輛密裹黑布的馬車,想定是老弟你趕來的了,這地方人雜眼多,你把車輛趕到後面再說。」

  那車夫眼圈一紅,強忍著眼淚沒有掉下來,他急急地奔過去。也不上車,只抓著前頭那匹健騾的嚼環,跟在王九身後,繞著那些垂柳白楊向後邊走去。約有一箭之路,那柳林濃蔭下隱現出一座新建的茅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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