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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八


  ▼第三十九回 武林秘辛

  那紫衣少女緩緩由宮裝美婦的懷抱之中,抬起頭來,打量了四周一眼,看室中群豪,一個個哭的像淚人一般,陡然停住了啼哭之聲,緩步向前行去。

  群豪一個個被一種哀傷所感,哭得神志不清,沒有一個人看到她向前走去。紫衣少女走到徐元平的身側,探手撿了戮情劍,緩步向易天行走去,舉起右手,鋒利的戮情劍對準了易天行的前心。

  只要她用力一送,不管易天行有何等深厚的功力,也無法抵受戮情劍的鋒芒,勢必要傷在劍下不可。只聽一聲低喝,傳了過來,道:「奼兒!快退回來,你不要命了嗎?」

  這聲音異常熟悉,紫衣少女一聽之下,立時分辨出是父親的聲音。回頭望去,只見那青衣老叟圓睜雙目,一瞬不瞬的望著自己,舉手相招。紫衣少女輕輕嘆息一聲,慢步走到徐元平的身側,拉起他的右手,用力咬了一口。徐元平只覺一陣疼痛,神志陡然的清醒過來。

  紫衣少女把手中戮情劍交到了徐元平手中,說道:「你要報殺父之仇,就去把他殺了罷!」

  原來她自知人嬌力微,憑手中之勁決難把徐元平推醒過來,只好用力咬他一口,使他由哀傷中清醒過來。徐元平接過了戮情劍,兩道眼神卻凝注在那紫衣少女的臉上,直似要看透她的蒙面黑紗。

  紫衣少女嗔道:「人家給你講話,你是聽到沒有?」

  徐元平茫然應道:「什麼事?」

  紫衣少女道:「你要殺易天行,就快些下手,他此刻毫無還手之力。」

  徐元平搖搖頭,笑道:「男子漢大丈夫,豈肯乘人之危,我要等他清醒過來,再和他動手相搏。」

  紫衣少女道:「他用飛刀暗算於你,你已被他傷了一臂,此刻殺了他,如何算乘人之危──」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易天行大奸大惡,外面卻又裝出一副大仁大義的面孔,全室中人沒有一個不為他的偽善所動。哼!眼下中原武林人物,都以為你比易天行更為可怕,庸人自擾,妄生除你之心,哼!人世間就有這樣多自作聰明的糊塗人!」

  徐元平茫然說道:「為什麼?我和他們俱都無怨無仇,誰會立心除去一個與自己素無怨仇之人?」

  紫衣少女幽幽一嘆,緩緩道:「勝者招忌,強者易折,這道理你都不知道嗎?」

  徐元平呆呆地愕在當地,不言不動。

  紫衣少女道:「你難道忘了易天行屢次暗算於你,快動手吧!」

  徐元平舉起手中戳情劍,腳步向前微微一動,紫衣少女喜道:「這就對了!」

  那知她語聲未了,徐元平竟已向後退了兩步,「當」的一聲寶劍垂落,劍尖觸著石地,深入了一寸多深。

  紫衣少女輕輕頓足,嗔道:「若有了婦人之仁,縱有霸王之勇,也不算英雄,到頭來還是要被圍於垓下,自刎於烏江之畔,你此刻情況,已和西楚霸王差不了多少,易天行等人一醒你立刻便要陷身於四面楚歌之中,那時你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徐元平長嘆道:「西楚霸王,一代之雄,雖未成霸業,但也敗得光榮,敗得磊落。」

  紫衣少女呆了半晌,道:「可是──可是你怎麼忘了易天行與你的不共戴天之仇?」

  徐元平身子一震,探手撿起戮情劍,緊握劍柄,凝立不動。紫衣少女定睛凝注著他,過了半晌,只見他額上沁出了汗珠。知道他此刻心中,也正在矛盾衝突,不能速下決定。

  他手掌直垂,劍尖指地,手腕發抖,劍尖不住震動,接著顫抖了起來。紫衣少女見他如此緊張,內心不覺也緊張起來,脫口說道:「當機立斷,遲則生變,你平日行事一向痛快,怎地今日──」

  話聲未了,只聽又是一聲低喝,傳了過來,道:「奼兒,你可知道大丈夫立世行事,婦人萬萬不可橫加干涉,你還是快些退到一邊,什麼事都讓他自己決定的好!」

  語聲威嚴中帶著慈愛,和悅中帶著嚴肅,正是她父親的聲音。紫衣少女暗嘆一聲,心裡雖然覺著委屈,卻也不敢反抗。那知一個清柔的女子聲音已然冷笑道:「誰說男子行事,婦人不能干涉,我倒要問問這究竟是什麼道理?」說話之人正是那宮裝美婦。

  突聽徐元平大喝一聲道:「我決定了──」

  紫衣少女本已轉身行去,聽得徐元平大喝之聲,突然停了下來,回頭望去。只見徐元平挺胸大步而行,滿臉浩然之氣,走到易天行的身側。紫衣少女低聲說道:「只要你舉手一劍,不但可報了殺父凌母之仇,而且替人間除了個大奸巨惡!」

  那知徐元平的行動,大出她的意料之外,竟然舉手一掌,輕輕拍在易天行後背的「命門」穴上。只見易天行微微一顫,陡然醒了過來。徐元平掉頭不顧,大步向查子清等走去,掌不停揮,片刻之間,所有之人,盡都被他的掌力拍醒。

  這些人俱都是滿臉驚異,把目光投注在徐元平的身上,想到自己在那瞬息時光中,經歷的生死之劫,只要徐元平一揮寶刃,他們都將毫無抗拒能力,一個個血濺石室,但他卻把他們一個個由哀傷的沉醉中,推醒過來。

  查子清輕輕的嘆一口氣,低聲對楊文堯道:「楊兄,這人年紀不高,但行事態度,卻是光明的很。」楊文堯默默不言,心中卻暗道:這小子舉動光明,心胸磊落,他這相救眾人之事,定使群豪心折,看來我這番聯手除他之心,算是白費了。

  徐元平拍活群豪穴道大步走回場中,朗聲對易天行:「易天行,你神智完全清醒了嗎?」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清醒了,徐世兄的英雄行徑,當真使人心折。」

  徐元平大義凜然地說道:「大丈夫為人行事,正當如是。」微微一頓,接道:「在下有一事,想和你約法三章,不知能否見允?」

  易天行道:「願聞高論。」

  徐元平肅容說道:「今日之局,已難兩立,不論咱們誰勝誰敗,總要有一個人流血五步,伏屍當場,有這多武林高手在場見證,死亦無憾了。」

  易天行道:「能得一個武功相若的敵對之人,痛痛快快拼個生死,那也是咱們習武之人的一件樂事,只不知你的臂,是否已成殘廢?」

  徐元平揮動了兩下左臂說道:「傷雖及骨幸得未殘。」

  易天行道:「在下為徐世兄慶幸,唉!動手相搏,各逞奇招,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徐元平道:「在下要和易老前輩約法,咱們動手之後,我如幸勝一招,就請易老前輩答覆在下一個問題!」

  易天行略一沉吟,道:「如是在下幸勝一招呢?」

  徐元平道:「任憑吩咐。」

  易天行道:「據在下推想,咱們這一場生死之搏中,彼此都有幸勝一招一式之機,只不過終極生死,難以預料罷了。」

  徐元平道:「在下亦知沒有勝你的把握,何況我左臂重傷,實力減去不少──」

  易天行笑道:「如依你約法施為,咱們這一場相搏不知要打到幾時才能分出勝敗,須知咱們彼此之間能搶得一分先機,是何等困難之事,但在勝一招一式後,又必須停下手來,談論一件往事──」他微微一頓之後,突然放聲大笑,道:「這約法你未免太吃虧了,你只不過想瞭然你的父母是否死在我的手中,這賭注下的太大了,不是我易某誇口,中原武林道上數十年來的風雲變幻,人人事事,我易某人縱未參與,亦無不瞭然內情,如若談將起來,三日三夜,也未必能夠談完。」

  徐元平道:「我雖未親眼看到你殺死了我的恩師,亦知道你是殺我父母的兇手,但詳細經過之情,卻是一無所知,我要明白你為什麼要殺害我的父母,用什麼方法害了他們。」

  易天行淡淡一笑,默然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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