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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這時,他的心情已完全平靜下來,仔細打量四周的景物。只見那兩具僵立的屍體,肌肉都已枯乾,死去的年代,已是無法得知了。

  那身著藍衣大漢,左手和頭,一齊頂在石壁上,右手金刀刺入那紅衣人的背心,剛好把人的屍體重心,都支撐住,是以兩人屍體都未倒下。

  藍衣人身軀高大,紅衣人卻異常嬌小。不用仔細地辨認,已可看出那著紅衣的是個女子。

  那柄金刀,光輝燦燦,和洞中碧光相映,十分耀目。

  潔白的石地上,有一灘盆口大小的紫血。

  上官琦看了良久,心中已經有些明白。這一男一女,大概同時住在此地,不知何故竟然自相殘殺起來。那藍衣大漢似是先受重傷,然後趁那女子不備時,突然拔刀刺了過去。

  他伏下身子,在藍衣大漢身下一瞧,果然見地上有一灘紫血,看那紫血位置,似是從口中吐出。

  抬頭望去,只見他臉上肌肉早已枯陷進去,半張著口,露出一排森森的牙齒,形狀極是可怖。

  上官琦以兩具屍體的距離,忖度當時情景,心中甚感奇怪。因為以兩具屍體情勢位置來看,這兩人決非互不相識之人。那藍衣大漢和紅衣女人的穿著,亦似非外來尋仇之人。孤男寡女,同居在這石洞之中,如果毫無關連,自不可能。這兩人如不是一對情侶,定然是一對兄妹。

  他似是自覺推斷得不錯,仰望著室頂,自言自語說道:「這兩人既然非情侶,即兄妹,為什麼又要自相殘殺,而且這等深山大澤、絕壑密洞之中,不是正需要有一個伴侶相陪麼?但這兩人又為什麼這樣自相殘殺呢?」

  這實是一個十分難解的問題。在這人跡罕到的地方,一個人孤獨地守在這樣一座石洞之中,是何等的寂寞,何等孤伶。

  忽然心中一動,目光滿洞搜望起來。

  這座石室,不過兩丈方圓大小。洞中四壁如玉,毫髮可鑒,目光轉視了一周,仍然不見一點可疑之物。

  原來他忽然想到,這兩人自相殘殺唯一的原因,就是發現一件珍貴無比的東西,彼此都極喜愛,爭執不下,才動起手來。哪知看遍了四周每一處角落,竟未發現一件可疑的事物。

  回頭向兩猿望去,只見兩猿各自對著一具屍體伏拜地上。那金猿對著那身穿紅衣的女人,黑猿卻對著那藍衣大漢,四隻猴目之中,淚水滾滾而出。

  上官琦恍然大悟,百思不解的二猿相鬥原因,此刻忽然了解。暗暗嘆道:「是啦!這兩猿各有主人,目睹主人自相殘殺的情景,心中竟也激起同仇之心,所以才纏鬥不休,大有步繼主人後塵之意。唉!這兩猿雖然痴得可憐,但其忠於主人之心,卻是甚為可愛。」

  他緩緩舉步向那紅衣女子走去,只見那人頭臉緊緊貼在石壁之上,無法看清楚她的面目。正待伸手去抓那紅衣女子的衣服,忽聽一聲低沉的猿嘯,一股急風直撲過來。

  上官琦橫向旁側一閃,轉頭望去,只見那金猿滿臉淚痕,擋守那紅衣女人屍體前面。

  原來牠一撲未中,轉身牠護在那屍體之前。

  上官琦暗暗點頭,忖道:「這人已不知死去了多少年啦,而這金猿愛護主人之心,卻始終不變。看來這披毛的畜生,要比人忠實多了。」

  忖思之間,不自覺地轉頭望了那藍衣大漢一眼。

  那黑毛巨猿,一見上官琦目光轉投到那藍衣大漢身上,只道對主人有什麼不利舉動,低嘯一聲,站了起來,擋在那藍衣大漢屍體前面。

  上官琦暗自忖思道:「如果不仔細檢查這兩具屍體,決難發現這兩人的姓名來歷;但要檢查這兩具屍體,又非得先把這兩隻人猿制服不可。如我憑藉武功制服兩猿,雖非什麼難事,但牠們這等護主,如果誤會我想從他們主人身上盜取什麼遺物,勢必纏鬥不休,那時可是麻煩得很。」

  他一時之間,想不起對付兩猿的法子,呆在當地。

  兩猿各自守護主人身前,凝目相望,口中不時發出低嘯。

  相持了一陣,那金猿忽地縱身一躍,猛向黑猿撲了過去,兩猿立時又廝打在一起,手抓口咬,激烈異常。

  上官琦正待上前去把兩猿勸開,忽然心中一動,暗道:「室外那水池之中的蓄水,有止血生肌之能。兩猿縱然打得傷痕累累,但在水中一洗即好,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何不想法子把兩猿引到室外,暫時讓牠們打著,借兩猿相鬥機會,一查這室中兩人來歷?此舉雖然略背人道,但形勢如此,難有兩全之策。」

  心念轉動,忽地縱身從兩猿身側躍過,推開石門。兩猿雖然已具有靈性,但如何能和人相比?一路翻滾著出了石室。

  上官琦把二猿誘到了外面石室,趁兩猿搏鬥激烈之時,悄然又溜入了內室之中。關好石門,對那藍衣大漢、紅衣女子的屍體,各別作了一揖,暗中祈禱道:「晚輩上官琦,要擅自移兩位老前輩的遺體,以便查出兩位老前輩的身世。」

  祈禱完畢,大步走了上去,輕輕一搬那藍衣大漢屍體,毫不費力地應手而起。

  這兩具屍體雖然幸得洞中奇寒保護不壞,但因死去年代甚久,全身肌膚早已枯乾,一經搬動,哪裡還站得住?但聞砰的一聲,手中金刀,跌落地上。

  那紅衣女屍,倚壁不倒,全憑那金刀之力,穩著身子重心。如今金刀跌落,支撐她屍體重心的力道突然消失,挺立的屍體也隨著倒了下來。

  上官琦眼明手快,左手托著那藍衣大漢屍體,右手迅速快絕地伸了出去,把那向下跌倒的紅衣女屍托住,慢慢把兩個屍體,放在地上。

  仔細望去,只見兩屍臉上的肌膚枯乾內陷,早已難辨形貌;只有眉毛頭髮,仍然安好無恙。

  上官琦伸手摸摸兩人身上穿的衣服,不但沒有腐爛,而且完好如初,心中甚感奇怪,暗道:「這兩人屍體已經枯乾,何以這衣服毫無破損,而且觸手軟滑,似是上好的綢質。室中除了兩屍之外,也只有一把金刀,要想查出兩人的身世來歷,勢非要在兩人身上搜尋一下不可。」

  伸手撿起金刀,在手中掂了掂,仔細瞧去。

  只見這柄金刀,長約一尺八寸,全身金光燦燦,連刀柄也是金色。刀背寬厚,十分鈍笨,但刀尖之處,卻極尖銳。

  上官琦瞧了半晌,仍然瞧不出個所以然來,隨手放在一側,把目光移注那藍衣大漢身上。

  此人生前身材十分魁偉、高大,現下肌膚雖已乾枯深陷,但就骨架看去,仍要比上官琦高出甚多。

  上官琦伸出手去,緩緩揭開他身上衣服,但見一條上有鱗紋的黑色皮鞘,懸繫腰際,似是那金刀用的刀鞘。

  除了那刀鞘之外,再無所見。

  上官琦看那刀鞘繫在那大漢腰間的扣繩,十分堅牢,除非用利刃把那繩子割斷,否則用力一拉,勢非把屍體骨骼架拉散不可。

  他瞧了一陣,又緩緩放下手中衣袂,起身走到紅衣女人屍體旁邊,蹲下身子。正待伸手撩起她身上紅衣,忽然心中一動:「她雖只是一具血肉枯乾的皮包骨架,但男女有別,我豈能隨隨便便地掀起她的衣服?」但如就此放手,實又於心未甘,不禁猶豫起來。

  但聞吱吱怒嘯之聲,陣陣傳入耳際,兩頭巨猿,似是相搏正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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