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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進了大廳,二人分賓主相對坐定,早有僕童奉上香茗。

  奏羽烈沉叱道:「請公孫總管來此見客,然後封閉大廳之門,任何入不得走近廊下十步之內,若有故違,立斬不寬。」

  眾武士喏喏退下。

  秦羽烈這才轉首笑道:「那晚之事,不知相公是否耿耿于懷?」

  柳南江道:「以往之事,提它作甚?」

  秦羽烈道:「如此甚好!」

  方要接著說什麼,忽見公孫彤推門而進。

  公孫彤面上雖無笑容,卻依然十分恭敬地向柳南江一拱手道:「不知相公駕到,有失迎接,還請相公原諒。」

  柳南江拱拱拳,道:「總管太客氣了。」

  目光在對方臉上一掃,接道:「風聞總管目前貴體違和,不知可曾康復?」

  公孫彤道:「老朽不慎感染風寒,何勞相公動問。」說罷,在二人之間打橫坐下。

  秦羽烈突地神色一正,放低了聲音道:「今日秦某約請相公來此一敘,不知相公是否尚對他人言及此事?」

  柳南江道:「不曾告知他人。」語氣一沉,接道:「有道是好事不背人,不知秦堡主因何要如此鬼鬼祟祟?」

  此話說得極為難聽,不僅是暗寓諷意,已經是公然辱駡了。

  然而,秦羽烈卻毫未動怒,嘿嘿乾笑道:「只因相公不明內情,是以才責備秦某的作為似乎不夠光明磊落。殊不知此事不但關係著一場浩劫,而且還關係著令師的一生清譽。」

  柳南江聽得心頭暗驚,而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道:「秦堡主似乎故作危言聳聽。家師法號,早就不過問塵世中事,即使武林中鬧得天翻地覆,那也牽扯不到家師的身上。」

  秦羽烈道:「一旦讓相公知內情之後,就不會如此說了。」

  柳南江道:「在下洗耳恭聽,不過卻要奉勸堡主一句,此刻也許是你我最後一敘,言語之間,該留分寸,任何一事都要有憑據才行。」

  秦羽烈點點頭,道:「那是自然。」

  搖頭往前一探,放低了聲音,接道:「風聞十多年前享譽武林而又遁跡多年的三聖,均已先後在長安出現,相公可曾聽說?」

  柳南江道:「略有所聞。」

  秦羽烈道:「傳說令師無塵大師也將自南海前來長安,相公可能還不曾聽說過吧?」

  柳南江道:「家師早已閉門潛修,絕不可能破關而出。」

  秦羽烈道:「古往也有不少高僧在閉關之中遇有大事迫不得已破關而出的先例,令師因情勢所迫將來長安之說,並非絕無可能。」

  柳南江心頭也不禁微微一動,那醜老人就是去請無塵大師的,說不定……

  然而,他在口頭上卻一口咬定,道:「家師絕不可能破關而出。」

  秦羽烈笑道:「你我也犯不著為此事爭論,而且,目前還只是風傳而已。」語氣一頓,接道:「相公對令師的過去,知道多少?」

  柳南江道:「子不談父,不談師,不拘知道多少,在下也不能在口邊談論。」

  秦羽烈抱拳一拱,道:「可敬!可敬!」

  抬手向默然而坐的公孫彤一指,道:「不過,公孫總管卻知道許多有關令師的往日秘辛,只怕相公也從來不會聽說過。」

  柳南江目向公孫彤道:「請教總管,貴堡堡主這秘辛二字是否用得恰當?」

  公孫彤點點頭,道:「不為眾人周知之事,就算秘辛,秦堡主並未用錯字眼。」

  柳南江道:「如此在下倒要聆聽一番,如有辱及家師之處,在下雖置身虎穴之中,也將劍不留情,請總管言下小心一些。」

  公孫彤搖搖頭,道:「如此說來,老朽就不便暢所欲言了。」

  柳南江道:「那是何故?」

  公孫彤道:「老朽所知有關之秘辛,倒有一些辱及令師的清譽。」

  柳南江道:「可是事實?」

  公孫彤道:「老朽豈能捏造。」

  柳南江道:「因何只有你知?」

  公孫彤道:「老朽癡長幾歲,所知武林中事,必然較多……」語氣一頓,接道:「知此秘辛之事,只怕不止老朽一個人,而他們多不願提及而已。」

  柳南江道:「十多年前,家師尚在少林寺中掛單,若操守不佳,寺中主持方丈焉能容他老人家停留,而且嗣後尚有……」

  公孫彤接道:「令師雖為掛單,卻得主持方丈之器重,當時正值少林勢微之際,寺中十八羅漢以及諸位高僧無乎能人。令師幾成為少林中主持方丈之唯一傳人,惜乎被那酒聖胡不孤所害,險被少林寺群僧所殺,爾後經那主持方丈緩頰,才被逐出,保全了一條性命。」

  秦羽烈道:「此事休說相公不會輕信,即使秦某聞聽之初,也大表疑惑。」

  公孫彤道:「然而老朽所言各節,卻為千真萬確之事實。」語氣一頓,接道:「若非那位主持方丈網開一面,所謂一代高僧,曠世奇人,只怕早已化為一堆白骨了。」

  柳南江道:「總管可知此說將危及尊駕的項上人頭?」

  公孫彤平靜地點點大,道:「老朽省得!不過,老朽所說俱為事實。相公不信盡可質諸令師,想必無塵大師也不會否認。」

  柳南江道:「願聞其詳。」

  他的神情極為平靜,然而他的心情卻極不安寧,所幸地是練劍的人,定力不弱,還不至於將不安的心情流露於形色。

  公孫彤輕咳了一陣後,才從容說道:「那胡不孤削髮為僧,進入少林寺中,是令師的引薦。想不到卻因此而引起了一場大的禍事。」

  柳南江道:「即使胡不孤將寺中誡條俱已犯全,也該由他自己負責。」

  公孫彤道:「相公的話說得有理,偏偏那胡不孤偷走了少林寺的兩件鎮山之寶,幾乎要少林一脈瀕臨滅亡之境。」

  柳南江驚道:「可知那兩件鎮山之寶是何物?請總管快說來。」

  公孫彤拈須不語,卻將目光望向秦羽烈,似乎心存猶豫。

  秦羽烈:「既要和柳相公開誠相談,就該一無保留,總管直說了吧!」

  公孫點了點頭道:「那是一方漢玉,一柄以萬年寒鐵鑄造,名為冷月的古劍。」

  柳南江道:「原來是當今武林之人夢寐以求的鐵劍玉珮。」語氣一振,接:「可知那胡不孤盜此二寶物作甚?」

  公孫彤道:「據說胡不孤想以那把冷月寶劍去找終南三君子之一的竺道台清算宿怨。想必胡不孤自知難敵竺道颱風林十八掌的威淩之勢,故而要借重那冷月寶劍的鋒銳,卻想不到株連了令師。」

  柳南江道:「此事發生後,少林寺主持方丈持何態度?」

  公孫彤道:「當時,少林寺中群情大諱,紛紛要令師自戕謝罪。」

  柳南江忽然接口道:「這是什麼話?應該去追緝那胡不孤才對。」

  公孫彤道:「所謂家醜不外揚,少林寺為武林中一大門戶,自然不便偵騎四出,為緝拿逃僧而自傷顏面了。幸而那主持方丈甚有見地……」

  他說到此處突地頓任,深深地籲了一口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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