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桃花血令 | 上頁 下頁
一二六


  「追命斧」許不久總算有些見識。

  他神情一懍之後,立即面帶笑容,拱手道:「這位朋友,好功夫!請問上下是……」

  他雙手微拱作式,用「上下?」二字是江湖上的規矩。

  赤面人冷然一瞪眼道:「上下?」

  許不久帶笑道:「是請教閣下怎麼稱呼?」

  赤面人不怒反笑道:「哈哈哈……」

  他的笑聲高亢入雲,然後嘎然而止,沉聲喝道:「你不認識我?」

  許不久笑道:「少見!少見!」

  赤面人厲聲道:「那是因為你不配見我!」

  平日,養尊處優的「追命斧」許不久,怎的也受不了這等的話語。

  然而,他竟然能充「兩面人」當然是有兩面的個性。

  此刻,他笑容滿面,低聲道:「也許!可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閣下的台甫,說出來,說不定與我們這一行多少有些淵源!」

  「哼!」

  赤面人鼻孔中哼了一聲道:「淵源?只怕沾不上一點邊兒!」

  許不久是「能屈能伸」,厚著臉皮道:「四海之內皆兄弟……」

  「住口!」

  赤面人怒喝道:「少來套交情!」

  許不久語窮了,只好吱吱唔唔的道:「那……那……」

  「什麼那呀!這呀!」赤面人犀利的目光陡然暴漲,朗然道:「我就是狗屁不值的統一教主!」

  此言一出,大廳上如同一塊冷冰。

  眾人不知不覺的腳下後移。

  「追命斧」像是晴天霹靂,一下子給打悶了。

  他仿佛不信的道:「你……你……統一教……教……教主?」

  赤面人冷冷的道:「要不要比劃一下論斤兩?」

  「追命斧」許不久忙不迭搖頭擺手道:「不!不!不!許某是久聞大名,如雷灌耳……」

  赤面人喝道:「我不喜歡聽這一套江湖上俗而不能再俗的老詞!」

  許不久恨不得四腳向下爬在地上,笑著道:「你……不!教主……教主!你聽我把下情說均勻!好不好?」

  他那種哀怨的神情,真的如搖尾乞憐。

  赤面人道:「說!」

  許不久忙道:「小的從聽人提到統一教那天起,就立誓要投入統一教,聽候教主的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絕無二心!」

  「哈哈哈……」

  赤面人狂笑不絕,笑聲初停,雙目一淩,緩緩的走近許不久,口中一個字,一個字的道:「統、一、教、用、不、到、你、這、角、色!」

  說著,人已到「追命斧」許不久對面只尺之處,探手可及。

  許不久臉色死灰,額頭只冒涼汗,哼哼唧唧的一面微微後退,一面道:「教……教主……你……你老人家……要我……什……什麼?」

  突然——

  赤面人雙目冒出火花,吼叫聲道:「我要你的命!」

  「命」字尚未落半,他的右手突的前伸,五指張開,照著許不久胸前抓去。

  「嘶——」

  衣襟裂帛之聲。

  「啊——」

  慘烈的刺耳驚魂嚎叫。

  血、肚、腸,灑得四下飛濺。

  赤面人毫不為意,就用手上抓著的破布片,沾著「追命斧」許不久屍體上的鮮血,在大廳正面的粉白牆上,龍飛鳳舞的寫著:

  天下武林歸統一,
  統一之外無江湖。
  有人違反統一教,
  從此人間把名除。

  鮮血,隨著他的字跡滴滴下流,觸目驚心。

  等赤面人一口氣寫完打油詩,大廳上的人早已溜得半個也不剩了。

  赤面人仰天發出一陣聲動屋瓦的狂笑。

  笑聲,淒曆驚魂,久久不絕。

  ▼第三十回 統一教主

  幽靜,寧肅。

  風吹動竿竿湘竹,發出簌簌之聲,像細吹細打的樂章,像細語呢喃的怨女。

  沿著河,一隻大船,緩緩駛來。

  因為水淺,又沒有碼頭,船吃水深,很難駛靠岸,不得不用纜夫著力的拉。

  纜夫們為了整齊腳步,用力一致,發出了沉悶的哼聲:「嘿!嘿喲!嘿!嘿喲……」

  因為這兒是小河細流,現在雖是洪泛期,水也是淺淺的淙淙川流,船,也沒鼓起浪,又有高山阻擋,風小,也揚不起帆。

  這只大船,為何駛進這個並不通航的水道,實在是令人難解。

  船艙的竹簾掀起。

  八個紅衣「血鷹」,魚貫而出,八字形,排班肅立在船前甲板兩側。

  艙內,傳出一聲沉悶有力、帶著嗡嗡之聲的回音,問道:「怎麼?船耽了淺?」

  這話,悶沉沉的十分有力,顯然,發話之人內力修為高極。

  為首的血鷹雖沒見到人,卻十分恭謹的、肅立朗聲回話道:「上稟敦主,這條河本不能行船,現在全憑幾人在拖!」

  艙內人喝道:「為什麼不早說!」

  語落,人也掀簾而出。

  紅蟒、紗帽、赤面、長髯,從略矮的艙門出來,顯得特別高大。

  那棗紅色的臉上,木然的,沒有一絲表情,卻是兩個精光碌碌的眼睛,射出電芒也似的寒光,攝人心魄。

  此人出艙。

  八個「血鷹』肅聲道:「還差一箭之地,才有一個小小堤岸可以泊船。」

  赤面人不耐煩的道:「就在此處泊船!」

  「是!」

  八個「血鷹」應了一聲。

  沒等他們掠出船,一箭之外,一匹駿馬如飛奔來,掀開四蹄,跑得好快,轉瞬之際已來到切近。

  馬上人尚未到,聲先到,高喊道:「哪裡來的瞎眼王八羔子,偏偏在這兒泊船!」

  他的聲如鶴鳴,力道不凡。

  話落,人已到了大船的停泊之處。

  此刻——

  赤面人已坐在船頭虎皮太師椅上,雙目電射,沉聲道:「是百花門的人嗎?」

  聲音不高,但字字如同鋼板上釘鐵釘。

  馬上人順手抽出纏在腰際的鹿皮長鞭,迎風抖出「吧噠!」一聲,盛怒的罵道:「混帳東西,開口百花門,閉口百花門!百花門是你叫的嗎?」

  赤面人不怒反笑,仰天打了個哈哈,聲動四野,笑聲甫收,懍然喝道:「叫百花夫人出來,老夫有話要與她說!」

  「你配?」岸上人長鞭揮動,人從馬背上陡地上射,落實地面,叱聲道:「送死也不是這等送法!」

  八個「血鷹」不由跨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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