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桃花血令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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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順手中毒藤杖,大吼道:「好狂的丫頭,快納命來!」 南蕙嬌聲道:「我會送你去與青雲見面。」儘管嬌叫,也不離位。 原來,常老夫人一隻手緊緊地拉住她的手不放,口中又嘮嘮叨叨的道:「蕙姑娘,能勝了對手,固然可喜,只是冤冤相報永無寧日,若是敗在獅面頭陀的手下,血染七步,只有認命。」 南蕙道:「那怪我學藝不精。」 常老夫人仍然緊緊地抓住南蕙的手不放。 南蕙在常家一呆就是幾個月。常府上下對這位姑娘既尊敬又喜愛,加上常老夫人視她如己出,待他如親女兒一般疼愛。因此,南蕙對老夫人也出自內心的尊敬,自幼失去母愛由父親南天雷一手帶大的她,從來沒行享受過慈母的關懷。 還有就是,南蕙乃是女兒之身,在深居盤龍谷洗翠潭,既年幼,又沒有世俗的忌禁。一到了金陵,沒有行市有比勢,眼見到男女有別,天性使然,把以前的放蕩不拘,統統改變過來。 女兒家溫柔的一面,自然的恢復本份,對於大庭廣眾之間,尤其收斂許多。 故而,她只覺著常老夫人抓緊自己的手與老夫人口中說的話大相徑庭,完全不是那回事。 常老夫人口中似乎鼓勵南蕙出手一搏,憑真功夫了結這段公案。可是,常老夫人的手,卻是愈抓愈緊。 她哪裡知道常老夫人的心意。 常老夫人因為「獅面頭陀」點明叫陣,口口聲聲要替青雲大師報仇。 偏生南蕙又挺身而出,直言不諱。 這等雙方都毫無隱諱的表明了態度,依武林規矩准也無法攔阻。 然而,常老夫人怎能讓南蕙就這麼出手。 衡量南蕙的功力,絕對不在獅面頭陀之下,萬一南蕙全力一搏,來個當場流血,到時一場混戰在所難免。 常老夫人先前的一番話,是有言外之意,明著是任由南蕙與獅面頭陀立刻分個高下,暗含著的意思是點明。 ——假若南蕙與獅面頭陀動起手來,其他各門各派之事,就沒法理論了,如此來,各門各派當然不甘心,一定會出面阻止。 這樣,獅面頭陀在各門派眾意難違之下,不可能再逼著南蕙動手,事緩則圓,南蕙既不失去臉面,也就不至於再把與峨嵋派的仇恨加深。 尤其不會在大廳中發生流血事件。 果然——在眾人七嘴八舌紛紛擾擾之際,少林掌門明心大師終於合十當胸道:「常老夫人,你今天乃是主位,事情的輕重要有些擔當。」 常老夫人就是要等明心大師出面說話。 因此,她微笑頷首道:「大師此言老身有些不明之處,可否明教?」 明心大師道:「豈敢,老衲認為峨嵋派之事,只是今天的一個環節,並非峨嵋之事了斷之後,有關更重要的武林大事即可迎刃而解,一了百了。」 「大師所言甚是。」常老夫人正中下懷,口中卻道:「獅面首座出面叫陣,來勢洶洶,咄咄逼人。蕙姑娘一口承擔,兩下要見真章,原本事不得已,老身豈敢以兵戌相見?」這話點明了事,只要獅面頭陀不咄咄逼人,南蕙方面可以擔保不會出手。 明心大師焉能聽不出常老夫人話中含意。他揚揚既長又白的壽眉,拈須對獅面頭陀道:「獅面首座,對於貴派青雲首座之事,可否暫擱片刻……」 明心大師身為少林掌門,少林乃為八大門派正首,說出話來,自有其不可撼的份量。 然而,獅面頭陀將手中青藤杖在地上抖的震大價響,吼著道:「青雲師兄的血仇,就是峨嵋一門一派的血仇,本座身為峨嵋之人,報仇雪恨縱死不懼,於今仇人當面,斷難甘休,誰也攔阻不了!」 他本來是一個性如烈火,暴燥至極的人,加上報仇心急,哪裡在言語上留心,一番話近乎給明心大師難堪。最後一句「誰也攔阻不了」更使明心大師在眾目睽睽之下,尊嚴盡失。 明心大師這個釘子碰的不小。 常老夫人又乘機笑道:「如何?今日各路貴賓,原應以你明心大師的馬首是瞻,老身既不能與每一位武林同道一一交談,也只以大師來理論的重心,因為少林一門江湖威尊,大師法威一言九鼎……」 原本,數百武林也因獅面頭陀言語頂撞明心大師,態度極為蠻橫有些不滿,而今,常老夫人這番話,無異是火上加油。 一陣騷動,群情鼎沸。 明心大師又多了一層顧慮,他怕八大門派自己內部起了「內訌」,到時不可收拾,先自亂了陣腳。 八大門派糾眾而來,原本各有不同的企圖,正為峨嵋為了青雲大師的私仇一般,面臨利害攸關,烏合之眾的弱點暴露無遺。 因此,明心大師由座位上立起來,雙手高舉,示意左右不要喧嚷,口中也跟著道:「各位同道稍安,容老衲再與獅頭首座商量。」 他不惜以武林班頭少林掌門之尊,單手合十對獅面頭陀打個問訊,滿臉堆笑道:「老衲無意攔阻,也無權攔阻。但是,鑼不敲不響,話不說不明,三月之約,乃是八大門派共同約定,也是在座各位的公意。首座若果與這位姑娘當場過招動手,另外七人門派要領金陵世家之事,必然無法了斷。因此,老衲才不揣冒昧,向首座你進言,請首座暫忍一時之怒,好在這位姑娘並無回避之意,與貴派梁子,不難了結。」 明心大師在年紀上年高德劭,在武林中,地位崇高,一席話朗朗而出,侃侃而談,拋卻私仇,重視公意。 數百武林,所有的目光,都盯著獅面頭陀。 不料——獅面頭陀氣焰更盛,大吼道:「憑你說得天花亂墜,青雲師兄的血仇第一,其餘之事,本座顧不得許多。」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犯了眾意。 數百武林群情憤慨,人人摩拳擦掌,個個躍躍欲試,只差沒有指名叫陣,對獅面頭陀十分不利。 明心大師更加擔憂,一面單手高舉,一面向獅面頭陀施了個十分明顯的眼神,口中道:「青雲大師的事,老衲與你同樣關心,只是……」 「何必多費唇舌。」一聲斷喝,如同晴天霹靂。 一個黑影由人堆裡平空而起,如同一頭龐大無比的蒼鷹,落在明心大師與獅面頭陀之間。 蓬亂的頭髮,高而尖的鼻子,一雙圓眼不黑不白而是金黃眼球。閃閃眨動,隱隱生寒,來人生得十分怪異。 他不理會明心大師,卻吃吃一聲冷笑,對獅面頭陀道:「人家的事你可以不管,你自己的性命管不管?」 語意森冷,音調尖削,真像鷹啼。 在場之人,包含明心大師在內,對這個鷹形怪人都不認識,在座的只有常玉嵐認出他是神鷹全老大。 但是,聽他的語氣,似乎意在阻止獅面頭陀。 因此,全都肅靜下來。 獅面頭陀不由道:「你是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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