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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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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東海道:「這個……老朽知道以陳大俠的武功,花甲初度之中,正是如日中天之時,老弟忽說令師仙逝,確是叫人難以相信!」 方雪宜暗道:「他這等不相信師父已死,究竟又是為了什麼呢?既是你不信,我何不將計就計,叫他們在心中疑神疑鬼?」 心念既定,竟然淡淡一笑,道:「不錯,先師武功,確已超凡入聖,如就常情而言,他老人家活上個百歲出頭,應是不會有問題……只是……」他故意頓住話音,不往下說。 艾東海果然未曾想到方雪宜這等乳子,也會對他使上這等疑兵之計,是以脫口急急問道:「只是什麼?」 方雪宜道:「只是先師也許厭倦了紅塵世事,早求解脫,那就另當別論了。」 艾東海道:「不錯以陳大俠那等超凡脫俗的性情,厭惡紅塵,也是意料中事……」 略一沉吟,忽然自作聰明地大笑道:「是了,老朽明白啦!」 方雪宜不禁一怔道:「尊駕明白了什麼?」 艾東海面色凝重地問道:「方兄弟,令師仙去之時,你可是守候在側嗎?」 方雪宜忖道,他這麼慎重的問及此事,那對他必是十分重要的了,我如是直說,恐怕他就能看穿我的心意了。轉念之際,不覺地故作沉思,道:「這……區區只是見到先師留下的遺命!」 艾東海接道:「陳大俠的法體,可是老弟安的葬?」 方雪宜搖頭道:「先師遺命,對自己的一切,俱已作了適當安排,自是用不著在下操心的了。」 艾東海忽然大笑道:「這就是了。」 宋孚在旁傾聽,直到此刻,方始接道:「老弟台,令師只是給你留下一紙遺命嗎?」 方雪宜道,「正是如此,晚輩對先師仙去,竟不容弟子見他最後一面,實是心中不安得很!」 宋孚微微一笑,道:「老弟,有一件事,老朽不知當不當問。」 方雪宜道:「宋老有話請講無妨!」 宋孚道:「老朽懷疑令師陳大俠尚在人間。」 他這等想法,正和艾東海不謀而台,也與方雪宜疑兵之計相契,是故,方雪宜故意皺眉道:「晚輩對於長者之事,未曾目睹,不便妄作推測,先師既然留下遺命,弟子自是要穿孝發引的了。」 宋孚道:「老弟有這等孝心,自無不當。」 艾東海接道:「方兄弟,宋兄說的甚是合理啊!」 方雪宣怔怔他說道:「艾兄是說先師果然未曾仙去嗎?」 艾東海道:「以令師陳大俠的武功而言,欲求長生,乃是易扣反掌之事,陳大俠忽然仙去,自是不能不叫人心中犯疑的了。」 方雪宜忖道:不怕你不上當。但口中卻道:「艾兄之言,兄弟也覺有理,不過,先師留有遺命,兄弟縱然疑慮,也不便宣諸於口。」 話音一頓,接道:「宋老,艾兄,此事尚盼兩位莫要把心中犯疑之事,傳說出去才好。」 艾東海道:「為什麼?」 方雪宜似是無可奈何地長長一歎,道:「師父如是未曾仙去,此舉必有重大的意義,兩位如是將這事揭穿,那只怕要誤了先師的大事了。」 艾東海接道:「方兄弟放心,老朽不會亂說的。」 宋孚笑道:「我老邪一向守口如瓶,老弟台更是用不著擔心了。」 方雪宜目光一轉,抱拳道:「謝兩位成全!」 這時,高無敵忽然大笑道:「方兄弟,承你一片俠義之心,解了高某大危,此刻那柳媚娘已然離去,方兄弟可否請入茅舍之內小坐,容兄弟稍盡地主之誼呢?」 方雪宜聞言,心中暗道,這高無敵,尚可挽救,但如當著艾東海之面,只怕有許多話也不便說出,留在此間,倒不如離去的好了。心念一定,立即笑道:「不用了,高兄盛情,在下心領便是。」 話音略頓,向宋孚笑道:「宋老,晚輩急欲尋找大伯和大娘,不能再在川中逗留,你老關照之情,晚輩只好容圖後報了。」 宋孚哈哈一笑道:「老弟說哪裡話來,老朽這點能耐,可真是一點忙都幫不上啊!」 話音一頓,又道:「不過,老弟究竟年輕,今後行走江湖,難免要遇上許多奸詐詭祟之徒,老朽多少總早生了幾年,武功上談不到什麼用,但對付那牛鬼蛇神之輩的好計,卻是小有經驗,倘是老弟不嫌老朽拖累,就容得老朽伴你去至中州,稍盡綿薄如何。」 方雪宜聽得心中大為感激,但口中卻連連謝道:「這怎麼敢當,你老不必為晚輩之事奔波了。」 宋孚哈哈大笑道:「老弟啊!看來老朽要說真話才成了。」 方雪宜一怔道:「老前輩莫非別有意圖嗎?」 宋孚道:「不錯,老朽正是別有所求!」 方雪宜道:「請講!」 宋孚道:「老朽武功有限,今日得罪了那位柳姑娘,說不定她就在附近等著老朽,所以老朽追隨老弟,不過想托你之威,躲躲禍而已!」 方雪宜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決未想到來孚會如此滑稽,強忍著笑意,接道:「宋老,你太瞧得起晚輩了,這等知遇之德,晚輩真是感激得很!」 宋孚笑道:「老弟應允了?」 方雪宜慨然道:「你老這等自貶聲譽,折節下交之請,晚輩如是再不答應,豈不是要被人恥笑嗎?」 宋孚大笑道:「老朽知道老弟不會拒絕的!」 方雪宜道:「正是!」轉身向艾東海、高無敵一抱拳,道:「後會有期、就此告辭了!」大步向小徑之上行去。 宋老邪跟在他身後,連招呼也不向艾、高兩人招呼,好似對他們依然懷有敵視之心。 艾東海心計極深,睹狀卻是大笑道:「兩位慢走,恕老朽不送了!」 但高無敵卻大步趕了上去,走在方雪宜身畔,笑道:「方兄弟,容高某恭送一程吧!唉!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見,兄弟可真是想跟你一起離去啊!」這等壯漢,忽然說出這等傷別的言語,看來叫人格外感受殊深。 方雪宜緩緩接道:「高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只要兄弟身在江湖,咱們將來見面的日子還多著嘲!只是小弟希望高兄別後能常保赤子之心,他日相聚,就更為風光動人了。」言下之意,不說出來,高無敵也有些明白,當下點頭道:「高某為人雖是粗魯,但自承兄弟你不棄,另眼相待,善意好歹,也分別得出來,兄弟這番金玉良言,高某自當永守不渝,方兄弟放心吧!」 方雪宜喟然歎息道:「武林中不乏像高兄這等人物,兄弟今後倒要處處留心,多多為武林保留下一些豪傑之士……」 話音一頓,忽然站定,笑道:「高兄,請回去吧!」 原來三人腳程極快,就只這麼幾句話之間,已然走到方雪宜拴馬之處。 高無敵有些黯然,但卻故作豪壯地大笑道:「送君千里終須別,兄弟保重了。」雙手抱拳一揖,掉頭飛奔而去。 敢情他雙目淚光已現,如不迅快回轉,定要落下淚來,試想似他這等鐵漢,怎願讓人瞧見流淚。 方雪宜怔怔地瞧著高無敵高大的身影在草叢中消失,長長籲了一口氣,低聲道:「好一個壯士!」 宋孚微微一笑,道:「不錯,此人果然是一條好漢,良知未泯,是非之念尚在,老弟仗義助他脫危之德,雖然是一著閑棋,今後必然有那開花結果之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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