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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先前丁定一拒絕留客,已經事出異常,因為丁、常兩家的交情,甚為深厚,常三公子之所以貿然自告奮勇來替司馬長風求藥,自涼頗有把握。

  何況,「一劍擎天」司馬長風,乃是武林至尊,人人崇敬的名門正派一代宗師,當然更沒問題。

  不料丁定一會有意料之外的反應。

  常三公子落座之後,迫不及待地道:「丁老伯,拒絕小侄進入鋤藥草堂,不知是為了何故!」

  丁定一未答,先搖搖頭,手持短髯道:「賢侄,你的人沒到,仇家已到,難道還要問我理由嗎?」

  此言一出,常三公子大出意外,幾乎一驚而起,忙道:「仇家?丁世伯,我的仇家到盤龍谷來?這,這是不可能的事。」

  丁定一面有不悅之色道:「難道我這個做伯伯的還騙你不成?」

  「小侄不是這意思,只是……」

  「金陵常家也算武林正宗,武當一脈名列八大門派,你究竟為了何事,逼得鐵拂道長找我來要你父出面?」

  鐵拂道長乃是武當現任掌門,在江湖上可是響噹噹的金字招牌,竟然親自出面,找上常家知交,此乃武當一門守著江湖的規矩。

  凡是名門下派,講究的是理直氣壯,即使萬不得已要在刀劍上見真章,也一定要師出有名,先禮後兵。

  鐵拂道長不直接找上金陵,興師問罪,其理由也在此,免得引得兵連禍結,惹起武林牽涉太廣的糾紛。

  丁定一見常三公子隱入沉思之中,又加重語氣道:「武當一派明來明去卻也罷了,另外有人留刀寄柬,也是對著你而來,又是什麼來路?」

  常三公子更加吃驚道:「留刀寄柬?」

  丁定一順手在桌下取出—柄五寸左右寒芒閃射,似匕首非匕首,似短劍非短劍的兵器來,揚了揚道:「喏!這是刀,還有柬!」

  說著,又從一大疊藥書之中,取出張兩寸來寬,七寸長短的紅紙小柬。

  常三公子接過,但見小柬上寫著——

  「金陵常家不肖子,淪為武林一邪魔。
  江湖敗類人可誅,莫使血腥汙山河。」

  常三公子如墜五裡煙霧之中。

  這究竟是准呢?為何要散佈這惡毒的謠言,最重要的是盤龍谷鋤藥草堂。並非武林宗派,丁定一雖與武林中人有親密的往來,並沒有參與江湖恩怨。

  而竟然被鐵拂道長找上門於先,又有人寄柬留刀于後,其餘武林幫派,必然也有同樣情形。

  今後金陵常家的門風固然是百門莫辯,而常玉嵐以後更是四面楚歌,到處碰壁,危險是可以想像的。

  他一再地複誦柬上的字句,不解地問道:「丁世伯,這寄柬留刀之人,足明來還是暗來?」

  「半明半暗。」

  「半明半暗?什麼意思?」

  「他能進入鋤藥草生寸草不驚,寄柬留刀之後,當然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一走了之,可是,他故意冷笑一聲,驚醒老夫,驚鴻一瞥之後,他才施展上乘輕功離去。」

  「伯父可曾看清那人的模樣?」

  「—身烈火般血紅衣褲,臉上也套著赤焰面罩,高挑身材,輕功火候不凡!賢侄,想必你會知道他是哪一路的!」

  常三公子茫然搖頭道:「小侄實在不知!」

  但是,他想起了在開封城王掌櫃之死,蓮兒曾說她見到擊死王掌櫃的人,不正是通身紅衣,面套血紅頭套嗎?

  王掌櫃乃是百花門中的暗樁,遭了毒手,又證明不是受「門規」的制裁,紅衣人當然不是百花門中的人。

  常玉嵐自出江湖,除下在情不得已之下與武當正面衝突,還有與丐幫的一場誤會,並未與任何人結下樑子。

  再說,以常玉嵐對江湖之事所知之多,記憶中並無「紅衣人」的傳聞。

  這是一個謎。

  而又是常玉嵐必須揭開的一個謎。

  因此,他望著滿股疑雲的丁定一道:「不管知與不知,此人既然點明了要找小侄,小侄也只好認了。」

  丁定一聞言道:「如此說來,你是知道是誰幹的了?」

  常二公子苦苦一笑道:「武林沒有長期的朋友,江湖沒有永遠的秘密,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小侄不才,自會了結!」

  丁定一道:「江湖險惡,賢侄應該立刻回轉金陵,令尊大人必有獨到的見解!」

  他當然不明白現在的常玉嵐,已是身不由己,哪能把災禍帶回金陵。

  常三公子漫聲應道:「多謝世伯,小侄此來是向世伯求一帖妙藥,料不到有仇家先我而來,累及清靜的錨藥草堂,小侄罪該萬死!」

  丁定一道:「求藥?誰病了?」

  常三公子已無心在此停留,也不願多作解釋,只道:「一帖解毒之藥,如蒙伯父惠允賜給,小侄立刻離開盤龍谷。」

  「誰中了毒?什麼毒?」

  「中毒的是一劍擎天司馬長風。」

  丁定一大驚道:「司馬山莊的司馬長風?」

  「對!」

  「他中了什麼毒?」

  「血魔掌。」

  不料,此言一出,丁定一收起先前吃驚的神色,仰面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常三公子一見,不由愣住了,道:「世伯為何如此大笑?難道說,司馬老莊主與你有何深仇大恨?」

  丁定一收斂狂笑,臉上仍保留著冷冷的笑容道:「我並非幸災樂禍,希望司馬長風毒發身亡,我只笑你賢侄千里迢迢來尋我丁老頭開心!」

  「伯父,此話從何說起?」

  丁定一神色一正道:「賢侄,你忘了,司馬長風本身就精通岐黃之術,醫道與丁某乃是伯仲之間。」

  一言提醒了常三公子,司馬長風的高明醫術,乃是武林皆知,常玉嵐也知之甚詳。

  但常玉嵐略略一愣之後,又分辯道:「一則血魔掌傷,是在背後,二則可能是對解除血魔掌缺少藥方,因此……」

  丁定一右手一楊,阻止他說下去,道:「武功修為,老朽可能不及你,醫傷療毒治病用藥,你可比不得老朽了!哈哈……」

  常玉嵐臉上有些發熱,忙道:「小子無知,請老伯指教!」

  丁定一這才正色道:「外傷看傷口,內毒問脈息,與毒傷何處完全無關,醫家重在問切,此為人盡皆知之理。

  「再說解毒祛毒,藥理則一,百毒百解藥物,本草綱目載之甚詳,除此之外別無任何靈丹妙藥。

  「武家內功修為,亦可分解奇毒,但憑個人修為,司馬長風為武林頂尖人物,此何侍老朽多言?」

  常二公子只有唯唯的分兒。

  因為丁定一之言,乃是至理的解說,清楚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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