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四君子 | 上頁 下頁


  在這兩個婦人的身側,站了不少丫頭僕女。

  兩個青衣人輕輕移動著腳步,擠到了廳門口處。

  只見兩個穿著短衫長褲的黑衣人正抬著棺蓋,合蓋在棺材上。

  兩個丫頭架起了那一身重孝的婦人。

  另兩個丫頭扶著那一身黑衣的老婦人,離開了大廳。

  整座大廳中,除了兩個抬棺蓋的男子之外,全廳中都是女人——六七個丫頭和四個中年老媽子。!自

  兩個青衣人互相使了一個眼色,悄然退了出去。

  大家都在沉痛之中,無人注意,也無人分心,竟然任這兩個人來去自如。

  大門仍然大開著,但所有的人都集中在第二進庭院之中。

  王川仍直挺挺的靠在門後的牆壁上。

  一個青衣人低聲道:「老二,要不要解去他身上的穴道?」

  那個被稱老二的青衣人低聲道:「不管他了,這老頭子已一把年紀,也該死了,反正王武舉家中要辦喪事,那就讓他們一塊兒辦吧。」

  另一個青衣人道:「他沒有死啊!咱們只是點了他的穴道。」

  青衣老二道:「看他造化罷,不理他了,這老傢伙就算不死,也會脫上一層皮,夠他受了。」

  兩個人邊談邊走,離開了王府。

  他們很沉著,還順手帶上了兩扇木門。

  靠在牆上的王川突然挺身站了起來,舉手一招。

  暗影中閃出一個身材瘦小的年輕人,低聲道:「齊老,受苦了。」

  化名王川的正是齊子川,經歷了一場險惡的風浪後,加入了金燈門(見金燈傳奇故事之一)。

  齊子川道:「那小子很慌張,他根本沒有點中我的穴道,倒叫蕭姑娘擔心了。」敢情這位瘦小的年輕人,正是金燈門的蕭飛燕所改扮。

  蕭飛燕點頭一笑,躍身而起,飛越圍牆而去。

  齊子川微微一笑,掩上大門。

  這時,王俊緩步行了出來,低聲道:「齊老,蕭五妹去了哪裡?」

  齊子川一欠身,道:「回掌燈人的話,五姑娘追踩敵蹤去了。」

  王俊微微一笑,道:「齊老不用如此多禮,此後咱們要長年相處,還是自然一點好。」

  齊子川道:「老朽遵命。」

  王俊突然放低了聲音,道:「齊老,你打聽的消息……」

  齊子川道:「王桂武雖然財雄勢大,但卻是一個俠義君子人物,老朽已然暗中探問很多,他是個真真正正的好人,而且,還有點兒任性之處,拯義救危,施金濟困,如若一定要說出他的缺點,那就是他只得父母余蔭,有了那麼一大筆家產,從小嬌生慣養,有一點兒公子哥兒的脾氣。」

  王俊點點頭,道:「這也不算是甚麼大毛病了。」

  齊子川道:「是!人情之常,小瑕不掩大善,總括而言,他已算得上是個君子了。」

  王俊道:「他可曾犯過色戒?」

  齊子川道:「走馬章台、飛箋召妓、擺擺公子哥兒的派頭,倒是有過,名人氣勢,在所難免了。」

  王俊笑一笑,道:「名士風流,情尚可原,除此之外呢?」

  齊子川道:「再無瑕疵。」

  王俊道:「好,辛苦齊老了。」轉身步入一座廂房之中。夜色,掩遮了金燈門中人的行動。

  這是一場隱密的設計,王府中,除了王舉人幾個心腹之外,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為了怕老母哀慟傷身,王舉人告訴了母親,但王夫人卻是一點不知。

  她目睹丈夫氣絕而逝,含殮入棺,恩愛夫妻,人鬼殊途,青春正盛,個郎永訣,內心的悲痛,自是腸斷魂消,怕引起婆婆傷心,又不敢放聲大哭,低泣如訴,淚如雨落。

  這是最悲痛的哭,不一會工夫,已雙目紅腫,淚盡血出。

  舉人府,籠罩在一片悲痛愁苦之中。

  五更時分,王府中開始佈置靈堂,白布百匹,把整個王府裝扮成一片白色世界。

  僕婦女婢,也都穿上了孝服。

  ***

  錢多,人手多,辦起事來,自然是比較容易,天色剛亮,王府已佈置好一座靈堂。

  百對素燭、千朵紙花,倍增了淒涼、哀傷的氣氛。

  王舉人為人太好,街坊鄰居中,甚多受惠的人,死亡預報時,大部分的人都不相信,想想看,他那結實的身體,怎會突然死亡?

  但天一亮,仍然有很多人趕到了王府查看。

  紙花素燭,證實了死亡的預報,也震動趕來查看的街坊鄰居。

  一刹間,人聲沸騰,競相奔告,日上三竿時分,已然傳遍了濟南府城一王府大門外,擁來了上千的弔喪客人,後來者仍然蜂擁而至。

  齊子川也穿著一身孝服,跟著王府的管家,在大門口處迎接弔喪賓客。

  他年紀大,江湖老,眼皮雜,識人眾多,是派在第一道關口的人。

  易容術,掩去了他本來的面目。

  但那絡繹不絕的眾多來賓,使這位老江湖也為之暗暗咋舌,這上千多銜接而入的人,要他分辨出混入的仇家匪徒,實在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王府佈置的靈堂雖大,但也容不下這蜂擁而入的來客,使這一座大院落中也擠滿了人。王夫人是真哭,聲聲如杜鵑啼血。

  王老夫人也似是被這股哀傷之氣氛感染,坐在一旁,也不禁暗暗低泣。

  這就造成了一幅逼真的景象。

  奠拜靈柩的人群中,突然走出了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壯漢,口中大聲喝道:「王兄啊!你正值英年,前途無限,突然謝世,叫我這作兄弟的,怎不悲痛萬分,觸景傷情?」

  一面說,一面走近了棺木旁側,雙掌齊出,雙手扳在棺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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