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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辛士群無論如何也料不到像他這種冷僻之人,會做出不敢接招,而飛身退避之事,一愣之下,脫口大喝道:「閣下如是想逃,咱們就不必再比了!」話音未已,陡然眼前藍光乍閃,那紫衣書生躲的快,但偷襲暗算別人的身法更快,仿佛人未著地,就又騰身撲了回來;而且長劍也同樣指向自己左側身軀的七處大穴!不禁心中真正激起了怒火「血劍」一招「困龍飛天」,挽起二十七朵劍花,護住全身穴道,迫得對方無隙可逞,左肩一斜,竟是趁勢直向紫衣書生撞了過去!

  這一式大出武學常規的反守為攻招術。只看的天風長老兩眉直軒,連聲贊妙!但那陸賽羽卻大喝一聲道:「對方劍上有毒,辛老弟當心……」

  辛士群封住紫衣書生長劍,左肩向前撞去,本是算准對方必將在收劍之際,發現自己左肩撞去的破綻,而不肯放過刺傷自己的機會,回手再行攻出一劍,但因自己原在誘敵,故而在對方劍勢削出之時,自己定能拿捏得恰到好處,頂多也不過是略受皮肉之傷,但自己就可趁著對方這一回手出劍的刹那,一劍制敵死地!當然他並未想到對方劍上有毒!是以,陸賽羽喝聲入耳,辛士群心中一震,眼看那紫衣書生果如自己所料,長劍收回之際,瞥見自己左肩破綻,再度回手一劍刺來,他匆迫之下,不容多想,左手一抖披風,直向紫衣書生長劍卷去,右手未已削向紫衣書生肩胛的劍勢,卻適時而止,未曾當真削出!

  但聞噗噗兩響,辛士群的那件披風,裹著天藍毒劍,飛向兩丈以外,落地有聲!紫衣書生則是面無人色的立於當地!

  辛士群此刻右手血劍的劍身,正架在紫衣書生的頸旁,只要他稍一用力,對方就要血濺五步,屍橫當地!

  或許辛士群並無殺那紫衣書生之心,但天風長老卻記得陸賽羽要他化解之言,當下大步的行向兩人,合十向辛士群道:「老衲少林天風,想向小施主求個人情!」

  辛士群本是一臉訕笑的瞪著紫衣書生,聽得天風長老之言,突然臉色一沉,冷哼一聲道:「大師可是拿少林聲望來嚇唬在下麼?」

  天風長老微感一怔道:「不敢,小施主言重了!」

  辛士群道:「大師與他很熟麼?」

  天風長老皓首連搖道:「老衲與他素昧平生,怎會相識?」

  辛士群突然朗聲一笑道:「然則大師何必多事?」

  天風長老肅然合十道:「我佛弟子,慈悲為本,尚望小施主不為已甚!」

  辛士群道:「大師也曾見到此人三度偷襲在下的了?」

  天風長老點頭道:「老衲瞧見了!」

  辛士群冷笑道:「這等用心極為險惡之人,如不早予除去,以此人功力之高,來日必為江湖上之大害,大師既是自認為有道高僧,就該思慮及此才是!」

  他這幾句話倒是說得義正詞嚴,只令一旁的陸賽羽和惠子明兩人聽得都大為著急,卻又不便上去插話!

  只見天風長老雙目神光一黯,長歎了一聲,合十道:「小施主此言不為無理,此人果真是心地險惡,但武林之中既有小施主這等可以克制他之人,老衲相信這位白施主也不敢放手去做那壞事了……」

  辛士群聞言,甚不痛快,暗忖道:好啊,你這個和尚原來是懷著這等想法,難道你就不擔心我會抽身事外不管麼?何況以此人用心之毒,更可能日夜暗中圖謀我呢?

  心念未畢,天風長老已經再度低歎,又說道:「小施主,老衲自從二十年前參與渭南之役,身中流寇李過一十三處創傷,經師弟救回寺中,而終逃一死以來,老衲誓言此生不再妄開殺戒,也不願再見有人當著老衲傷生,是以老衲才想向小施主求個人情,但如小施主執意不允,老衲只盼小施主將這血濺羅莊的殺人舉措,稍延一刻,容得老衲去後,再行誅殺這位白施主吧!」

  惠子明聞言,向陸賽羽道:「陸兄,這位大和尚怎麼啦?此等時刻,他怎麼倒是感慨起往事來了呢?這份人情,八成是講不下來了,看來陸兄這留下白長榮性命,方便追蹤之計只好另作打算吧!」

  陸突羽卻是微微一笑道:「惠兄,你莫要說的太快,老朽相信天風大師必可講得下這份人情。」

  惠子明怔怔掉頭瞧去,心中不禁大為茫然不解,脫口道:「陸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原來辛士群血劍已收,隨手點了那白長榮兩處重穴,一臉恭謹之色,向天風長老抱劍一禮道:「晚輩辛士群,請大師受我一禮!」

  天風長老臉色一整,合十還禮道:「小施主這是作什麼?老衲不敢當……」

  辛士群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方道:「晚輩最是敬畏忠臣義士,大師受我一拜,自是應該!但晚輩卻有一事想向大師請教,不知大師可否見告?」

  天風長老道:「小施主有話儘管請講!」

  辛士群道:「大師是否眼見闖寇入京,大明社稷已覆,方始灰心遁世,落髮出家,寄身少林寺中麼?」

  天風大師忽然臉色微變,連連搖頭道:「老衲自幼即在少林出家,身為上代掌門首座弟子,小施主忽出此言,卻令老衲大感罪孽不淺……」

  辛士群似是有些不信,道:「大師既是方外高僧,當年又怎會投效軍伍,參與那渭南之役呢?」

  天風長老陡地長歎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還論什麼出家在家之人?小施主,當年在孫督師帳下的奇人高士,不僅我少林一派,中原六大門派的弟子皆有,只是渭南一役之後,各派精兵,大半均已隨孫督師殉難疆場,以致元氣大喪,無法再與那多爾袞,多鐸手下的長白天魔等精銳一較雌雄,否則,縱是那吳三桂引狼入室,中原武林同道也不會被那長白天魔各個擊破的了……」餘音未絕,老僧眼角已然暴現了血淚!

  辛士群只覺血氣翻湧,心中大為悲忿,幾次張口,想把心中要說的話,說將出來,卻又幾次強自按捺,忍了回去!終於右手一圈,血劍入鞘臉上擠出一絲淡淡笑容道:「大師,此人如何處置,但憑大師吩咐!」

  天風長老高大的身軀一震,雙目一閉,眼角幾顆鮮紅的血淚,順腮而落,霜白的兩鬢,染上了兩條紅痕!但口中卻肅容答道:「老衲深謝小施主應允了這份情面!此人內傷不輕,可交給惠施主領回莊中醫治,恕老衲現下必須回寺與掌門師弟商討一件大事,不能與小施主多所盤桓,日後有緣,自有相見之日……」

  話音一落,遙向陸賽羽,惠子明立掌一禮,轉身舉步,飄然而去!

  辛士群本是有很多話要向天風長老探詢,但見他如此慎重的說出急待回寺,他也就沒再攔阻,移步走到一旁,拾回自己那件披風,抓起天藍毒劍,向陸賽羽微微笑道:「陸老哥,這支劍上果真有毒麼?」

  陸賽羽大步行來,應道:「天藍毒劍,乃是昔年毒劍白湘故物,素有武林第一毒劍之稱,人中必死無救,老弟可得小心……」餘音未已,陡見辛士群將那把毒劍向地上一插,右手拔出血劍,就待向那天藍毒劍砍去,連忙喝道:「且慢!」

  辛士群應聲還劍入鞘,皺眉道:「陸老哥,此劍既然是這般惡毒,留在這世上,豈不是一樁禍害麼?」

  陸賽羽走過來一把拔起毒劍,笑道:「如此利器,毀之未免可惜,留作降魔衛道之用,亦用稍解當年鑄劍之人的罪過,老弟意下如何?」

  辛士群笑道:「小弟已有兵刃,陸大哥既要留下,待兄弟去那姓白的身上取來劍鞘便了!」轉身走到白長榮身邊取來劍鞘,交給陸賽羽!

  陸賽羽將天藍毒劍插入鞘內,竟是掛在自己脅下,只把辛士群瞧的眉頭一皺,心想,這人活了這麼一大把的年紀,怎的見到別人的兵刃,就想霸為己有?所謂武林人物清高,依舊是難脫貪得妄取之心……他心中雖是這麼想,但口中並未說出!陸賽羽佩好天藍毒劍,突然向惠子明喝道:「惠大俠,這位白老弟在內腑受震之後,強自壓抑,又妄提真氣與辛老弟拼巧,傷勢不輕,尊駕可得快點為他醫治才是……」頓了一頓,又道:「天藍毒劍老朽代為保管,將來再擇一名主轉贈,白長榮如是不服,盡可憑藉武功向老朽索取,老朽隨時候駕,尚請大俠代我轉告於他便了!」話音甫落,那茶保已牽馬而來!

  惠子明忽然大笑道:「陸兄且慢,你們三位,只有兩匹駿馬,老朽已令莊丁為辛公子備下一匹赤兔追風神駒代腳,算作老朽等為慢待兩位謝罪……」

  這時已有一位莊丁,拉來一匹高約七尺,頭尾長達丈五的赤兔駿馬,送到辛士群身前!

  辛士群劍眉一揚,朗聲道:「多謝惠老!」閃身跨上馬背,一抖那件被天藍毒劍刺穿了三條裂縫的披風,搭向肩頭,兩腿一夾,放馬而去!

  陸賽羽向惠子明略一抱拳,招呼了茶保一聲,雙雙上馬,一抖絲韁,四蹄翻飛,踢著皚皚白雪,直向鞏縣趕去!

  三人甫自踏出嵩山山徑,轉入官道,只見迎面五匹駿馬,直似刮了一陣狂風,打身旁一掠而去!

  辛士群目光犀利過人,突然大喝一聲道:「九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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