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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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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雷化方坐在一處靠窗的位置上自斟自飲,那白骨門中的少年坐在靠窗樓梯口處一個桌位上,陰陽二怪坐在西首一張桌上,那破山掌曹大同獨霸一桌,居中而坐。慕容雲笙換過衣服之後,恢復那俊美形貌,四顧了一眼,緩步行在雷化方身後一張桌位之上坐下。雷化方目光轉動,望了慕容雲笙一眼,自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這聽濤樓上一向是座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但此刻形勢卻大反往常,客人稀稀落落,想是樓上酒客,看到這些三山五嶽煞神一般的人物,酒難入肚,飯難下口,匆匆而去,不敢多留。慕容雲笙心中暗暗想道:「這些人決不會這般碰巧的全集於此,定然是別有所圖了。」 忖思之間,突聞一聲悶雷般的大吼,道:「老子的酒菜怎麼還不上來,惹我動了火,拆了你這座鳥店。」 慕容雲笙心中暗道:「這破山掌曹大同來的最晚,酒菜卻要先到,當真有些渾不講理。」 他吼聲奇大,如雷轟般,滿樓回音激蕩,震得人耳際嗡嗡作響。只見一個店小二慌慌張張跑了過來,打躬作揖說道:「你老息怒,酒菜馬上就到。」 曹大同又待發作,兩個店小二已然匆匆送上了酒菜。酒菜送到,曹大同怒火頓消,立時大吃大喝起來。慕容雲笙舉手一招,道:「店夥計。」 大約是店夥計已然瞧出了今日情勢有些不對,哈著腰跑了回來,道:「公子爺,要什麼。吩咐小人就是。」 慕容雲笙這舉手一招,立時引動了全樓人的注意,所有的目光,都投注了過來。但聞陰怪尖聲尖氣地說道:「這人好面善,不知在哪裡見過。」 慕容雲笙望了陰陽二怪一眼,沉聲對店小二道:「我要一壺上好的茅臺,四樣下酒的好菜,愈快愈好。」店小二應了一聲,急急而去。陽怪重重咳了一聲道:「兄弟說的不錯,這人小兄也曾見過。」 雷化方心中暗道:「糟糕,慕容賢侄剛剛出道江湖,怎會有這樣多人認識他。」忖思之間,突然步履聲響,一個又瘦又矮,臉色枯黃留著稀疏花白山羊鬍子的老人,緩步行了上來,四顧一眼,徑自行到慕容雲笙對面坐下。慕容雲笙一皺眉頭,暗道:「樓上明明有甚多空位,他偏偏不坐,卻跑來和我坐在一起,看來此人實要留心一些才成。」那留著山羊鬍子的老人,卻偏生一對和形貌極不相稱的大眼睛,黑白分明,亮如寒星,瞪著一雙眼睛,不停的打量慕容雲笙。慕容雲笙被他看的心中冒火,但為了想一看究竟,強自忍了下去。片刻之後,幾個店小二輪番送上了酒菜,那矮瘦老人也不叫菜,只低聲吩咐店小二道:「添雙杯筷。」 店小二不明內情,諾諾連聲的送上了杯筷,慕容雲笙心中暗道:「好啊,原來是誠心吃我來了。」他為人沉著,心中雖然不滿,口中卻是未言,自行斟了一杯酒,正待舉杯而盡,突聽那老人叫道:「年紀輕輕的,不懂一點禮數,哼,沒有教養。」 慕容雲笙霍然放下杯子,欲待發作,但卻又強自忍了下去,緩緩提起酒壺,替那老人斟了一杯。那矮瘦老人展顏一笑,道:「嗯,這還不錯,請啊!請啊!」 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慕容雲笙一杯酒還未沾脣,那老人已喝乾了杯中之酒,右手一伸,道:「再來一杯。」 慕容雲笙心中暗道:「你自己不會倒嗎?」口雖未言,但手也未動。那矮瘦老人怒道:「小娃兒,你聽到沒有?」 慕容雲笙難再忍耐,冷笑一聲,道:「在下和老丈素不相識!」 矮瘦老人道:「四海皆兄弟,天涯若比鄰,一回生,二回熟,今日你不識老夫,下次老夫白吃時,你豈不就認識了麼?」 慕容雲笙暗道:「好啊!你一面白吃,一面還要教訓於我,當真是可惡的很。」正想出手教訓他一頓,忽然想起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又強行忍了下去,提起酒壺,替那老者斟滿一杯酒,放下酒壺說道:「老丈能吃多少,自管飲用就是。」 矮瘦老人倒是聽話的很,手不離壺,杯不離口,片刻之間,竟把一壺酒飲個點滴不剩。慕容雲笙看得眉頭直皺,但卻不便出口阻止。那矮瘦老人喝完了一壺酒,又舉筷吃菜,只見他不停的揮筷,片刻之間,把慕容雲笙叫的四盤菜吃個點滴不剩。慕容雲笙菜未入口,酒未沾脣,坐在旁邊,看得發楞。那矮瘦老者吃完了四盤菜,伸個懶腰,道:「酒足菜飽,也該睡他一覺了。」 說睡就睡,伏在桌子上閉目睡去,一轉眼鼻息可聞,竟自睡熟了過去。慕容雲笙輕輕嘆息一聲,暗道:「這人行動怪異,也不知是何身分。」一面留心戒備,一面流目四顧,默查樓上諸人的神情。這些人在同一時刻,由四面八方集會聽濤樓上,決非巧合,但慕容雲笙卻發覺了這般人彼此之間,似是並不相識,漠不相關,各行其是,看不出一點彼此有所關連的模樣。 但這些人神色間,都似有著一種渴望,似是等待著什麼?一個人,或是一件物品。正感奇怪之間,突聞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樓梯口處緩步走上來一個賣藥的郎中,一身黑色長衫,左手提著一藥箱,右手提著一串銅鈴─這賣藥郎中登上樓梯之後,流目四顧了一眼,緩步走向中間一個坐位之上,舉起手中銅鈴一陣搖動,叮叮之聲,不絕於耳。他這怪異的舉動,立時引起了所有之人的注意。那賣藥郎中搖過銅鈴之後,緩緩說道:「妙手起生死,靈丹療病疾,在下專治世間疑難雜症。」 慕容雲笙心中暗道:「此刻這樓上人,個個都是武林中的高手,你跑到此地賣藥,豈不是瞎了眼睛。」心念初動,突見那黑帽白衣的少年站了起來,大步行到那賣藥郎中坐位之前,欠身說道:「在下腹中痛疼,先生可有治腹疼之藥?」 那賣藥郎中緩緩打開藥箱,取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丹丸,遞向那白衣人道:「這粒丹丸,專治肚疼,不過需得和人胸中鮮血飲下,才能藥到病除。」 慕容雲笙聽得心中一動,暗道:「好惡毒的郎中,服藥要用鮮血作引子,這倒是從未聽聞過的事情。」 只聽那白衣少年緩緩說道:「這樓上之人,哪一位鮮血最好?」 那賣藥郎中伸手指指靠窗而坐的雷化方,道:「區區之見,那人的鮮血最好。」 白衣人一揮手中折扇,舉手將藥丸吞下,緩步對雷化方行了過去。賣藥郎中舉起手中銅鈴,叮叮咯咯,又搖了一陣。慕容雲笙細聽那銅鈴之聲,竟是緩慢有序,似是有著一定的節奏。鈴聲停下,那破山掌曹大同突然站起了身子,大步行到那賣藥郎中身前,說道:「在下腦袋很疼,不知先生是否有藥可醫。」 那賣藥郎中又倒一粒藥丸,道:「此藥專醫頭疼,不過,要人心作引。」 曹大同接過藥丸,粗聲粗氣地喝道:「先生看看,哪一個人的心最好作引。」 賣藥郎中哈哈一笑,指著雷化方道:「那人最好了。」 慕容雲笙霍然警覺,暗道:「我還道那郎中生性惡毒,要以人血作引,原來竟是一場有計劃的圍殺,好在我及時趕到,還可助五叔一臂之力。」 轉眼望去,只見那雷化方氣定神閒,舉杯而飲,對眼下的險惡的情勢,似是根本未放在心上。慕容雲笙聽了申子軒說過曹大同和白骨門中人,都是十分難惹的人物,倒是替雷化方擔起心來。只聽一個尖厲的聲音叫道:「小心啊,那人折扇之中,暗藏毒針。」 那賣藥郎中轉眼一看,只見矮瘦老者鼻息大作,又睡熟了過去。敢情他是在說夢話。但見那黑帽白衣人,神情冷峻的緩步行到雷化方身前,停身說道:「你叫什麼名字?」雷化方放下酒杯,淡淡一笑,道:「金筆書生雷化方,閣下怎麼稱呼,有何見教?」 白衣人道:「久聞大名,今日幸會。」 喇的一聲,張開扇,略一揮動,又合了起來。道:「在下駱玉彪,至於在下的來歷,已在這摺扇之上,想來雷大俠必然識得。」 雷化方道:「白骨門中人物。」 駱玉彪道:「不錯,區區正是白骨門中人。」重重咳了兩聲,道:「在下想藉雷大俠胸中一點鮮血,不知肯否見賜?」 雷化方冷冷一笑,道:「這要看你駱兄的手段了,如若駱兄手段高強,在下的性命亦不難為駱兄所取,何在乎這胸中一點鮮血了。」 駱玉彪道:「這麼說來,雷兄是不肯賜借了。」 雷化方哈哈一笑,推杯而起,道:「雷某人在此地,血在胸中,駱兄有本領自管來取就是。」 駱玉彪輕輕咳了一聲,道:「當真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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