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女捕頭 | 上頁 下頁 |
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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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是假的?」小雅道:「但夫人呢?」 「我的兒子言鈺,就在隔壁。」言夫人道:「為什麼不接他過來呢?」 「我去接他。」小文已包好傷勢,而且收藏起來那套「袖中刀」,順手提起桂花的屍體行了出去。 十二歲的言鈺,身體很高大、強壯,看上去象個小大人似的,穿著一件素色長衫,又多份文雅之氣了。 「娘!」言鈺很沉著,緩步行近言夫人道:「這位姐姐說,假的桂花死了。」 「是!」言夫人道:「所以,娘準備說出胸中所知,然後,母子們扶柩歸籍,離開這一片是非之地。」 「這些年來,爹一直對不起娘,還是如此深情。」言鈺道:「我有些代娘抱不平了。」 言夫人道:「鈺兒,爹對娘非常好,你常問娘,怎的越來越年輕的事,娘一直沒有告訴你……」 「是啊!這是有違常情常理的事。」言鈺打斷了母親的話,道:「再這樣下去,孩兒快不認識你了,一年前,你已經年輕得不太象生育我的母親,現在就更不象了。」 「娘也在擔心這件事情。」言夫人道:「可是你爹死了,娘不知如何讓這樣情形停止下來,我寧願老得快一些,也不願失去作你母親的身份,可是無法制止啊。 娘打算回籍之後,這種可悲的轉變,還不能停下來,我準備削髮為尼,建一座佛堂清修,等你長大自立,再遁入深山,一卷黃經伴青燈,任它變化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程小蝶道:「夫人體形容貌的變化,難道和言大人有關?」 「先夫在我身上試藥,開始時,我不知道,他在暗中進行,藥物混在茶飯中,我糊糊塗塗地吃了下去。」 言夫人接著又道:「後來,我知道,我們大吵一架,我覺得他拿我作試驗藥物的物件,全不計較我的生死,是想害死我,另娶她人。」 程小蝶道:「這是發生在楊州知府任內的事。」 「對,七八年了。」言夫人道:「我是真的恨上他了,想納妾也不用殺妻呀!」 「言大人應該有解釋才對。」程小蝶道:「他是一位天才,使玉也懂藥理,收集了天下最珍貴的玉器,也研製出返老還童的奇藥。」 「世人都想年輕、美麗,青春常駐,殊不知人生的生老病死,是在一定的倫常情理內變化。」言夫人道:「除非你能斬情、滅性、斷義絕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個人的一切,都和別人無關,老也罷,少也罷,青春常在八百年,一夕青絲盡皤然,驚訝震駭,都是你一個人感受……」 「你現在青春重返。」小雅道:「是因為服了藥物的關係?」 「應該是吧!」言夫人道:「我不知道服下什麼藥物,我一直認為他存心害我,拒絕再和他同房同居……」 言夫人說著,突然回顧了言鈺一眼,還未開口,言鈺已起身離去。 他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 「藥物已使你青春永在。」小雅道:「難道你還懷疑言大人存心害你?」 「藥物奇效驚人,但初期藥力非常緩慢。」 言夫人接著道:「最難解釋的是藥力效用發作之前,還發了一場大病,我認為是服了慢性的毒藥,先夫也無法解釋了,我堅拒了他的探視,立下今生不再同居的誓言,這種藥物效用的變化,他也全不知情,也認為成了毒殺妻子的兇手,不敢再對我有所要求,誰知大病一個月之後,人在病中脫胎換骨,恢復了青春。」 「夫人服藥多久時間才發病?」程小蝶道:「服用的劑量多少?」 「發病在停藥半年之後。」 言夫人接著道:「我不知道劑量,也不知道服用多少,先夫把它混入了茶飯中,吃藥在不知不覺中,但急速的轉變,是近兩年中的事,鈺兒開始質問我,怎麼越來越不象他的媽媽。 我攬鏡自照,半羞半喜,也知道了先夫在我身上試藥的目的,心中並無惡意,是要我找回青春,很想叫他回來北內院,欣賞一下他的傑作,但一時間轉不過口,我自己立下的誓言,不好意思改口了,而且,先夫已習慣了獨居的生活,又找了素喜那麼一個具有內媚的小情人……」 「你全都知道啊!」小雅道:「不吃醋?也不心存責怪!」 「我真正參透了這件事情,也是近年中事。」 言夫人接著道:「不過,我已下定決心,今年孩兒生日那天,請他來北內院中同進晚餐,我對自己很有信心,只要開放閨房之門,他就會重回我的身邊,我也要勸他正式收納素喜,留在南書房中照顧他,南、北二嬌,任他來去。 一個擁有絕世才華的丈夫,收納一個妾婢,我是心甘情願接受的,我也早已盤算了,也和素喜談過了。」 小雅道:「素喜怎麼說?」 「她只是笑,未拒絕,也未答允。」 言夫人接著道:「我準備要求他再給我配幾副藥物,讓我恢復正常,這樣越長越年輕,也許能抓住丈夫,可是會失去兒子,若干年後,作娘的看上去比兒子還要年輕,像話嗎?女人都喜歡青春常駐,這中間竟有著如此的痛苦,丈夫、兒女都老了,只有你一個人很年輕,就活得很辛苦了。」 佟元修歎息一聲,道:「老朽大半生闖蕩江湖,見過的、聽過的,自覺已十分豐富,但今日所聞,卻是從未想到過的事情。 江湖上不少追求仙道的人,出入深山大澤,訪求高人,也有不少人希望駐顏有術,不惜走遍天下,搜求奇藥,但卻想不到世間真有人能夠配出恢復青春的藥方子。 唉!讀書人厲害呀!胸藏萬卷,融會貫通之後,竟有奪天地造化之能,一個武林高手,刀頭舔血,身經百戰,揚名江湖之後,也不過博得數十年豪俠之名罷了。」 小雅道:「各有所長啊!言大人胸羅萬有,卻因不會武功,竟無法保住性命,一旦死去萬事休,千年奇方,萬貫財富,都化作了煙雲消失……」 「還有言夫人、言公子可以繼這財富。」小文道:「只是……」 「小雅姑娘說得對,我們母子是不會承受這些奇珍、美玉,因為我們實在沒有能力保護它。」 言夫人接著道:「現在開始,委請程總捕頭接收,你如何處置它?我們不管,我只要求一件事,別再讓這些美玉奇珍,拖累到我們母子身上,我不回言家了,公婆都已謝世,兄弟們也各立門戶,我回田家去,課子讀書不應試……」 「這就矯枉過正了。」小文道:「言大人的才華,數百年難有一人……」 「不,言鈺頗有才氣,直逼其父。」言夫人道:「我怕呀,有子承衣缽,步入後塵,此案已結,我也要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書,盡付一炬,燒它隻字不留。」 「不要燒。」程小蝶道:「作個順水人情送給我,算刑部書籍也行,我給你出張收據好了。」 「你敢看哪!」言夫人道:「你色藝雙絕,看得出是個十分聰明的人,一旦看懂了那些奇書,天哪,怎麼得了。」 「我雖然是個女子,但卻此身不幸入公門,而且是江湖上魑魅魍魎最恨的捕頭生涯。」程小蝶道:「江湖兇險,無奇不有,我需要一些跡近邪惡的知識,來辨認凶危,不管我多麼努力研讀,也難比上言大人,何況學問無涯,它本身並無正邪之分,以藥道而言,用之正式可以救命活人……」 「但用之於邪,也可以毒人取命。」言夫人道:「姑娘啊,你要三思而行。」 「我的行業,就是最佳的保證,夫人。」程小蝶道:「這些奇書,雖非經學詩詞,沒有治國之道,但記的都是歷代才人體會經驗,這些書雖然偏邪一些,但卻是才慧的結晶呀!」 「好吧,你敢看,要看,我只好答應送你了。」言夫人道:「太邪惡的記述,看過後,一火焚去,書都在南書房中,但最重要幾本藏在他內臥房的木床暗格中,如若他沒有騙我,我就是唯一知道的人,素喜、文芳都不知道,那才是他存書的精華。」 「你們在京城住了數年之久。」小雅道:「至少也該見過兩次面才是……」 「沒有見過,但他寫了一張便箋,通知了我,要好好密藏,不許洩漏。」言夫人道:「好象他早知道有人會殺他,如果能見面,夫妻倆也許早已和好如初了。」 「這是多久前的事了?」程小蝶神情肅然地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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