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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刮骨、煮肝,一定能找出來證據嗎」?程小蝶道:「毒性既已消退,肝中怎會還有餘毒?」

  「是的,肝濾人體百毒,致命的毒性,肝必盡力吸收,存積不放。」邊仵作道:「骨受毒浸,必然色變,就算毒性消退,它也無法很快複元。」

  這真是千金難賣的經驗之談,程小蝶高興極了,揮揮手,道:「邊老,去休息吧!這裡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一句邊老,叫得老仵作感慨萬千,趴到地上,恭恭敬敬對著程小蝶叩個頭,才起身退了下去。

  「張班頭,通知言夫人,屍體可以入殮了,發喪的事,還要等待幾天,我在庫房中點驗玉器,辦完事,到庫房中去找我。」

  張百通應了一聲,步出書房。

  他能言善道,鬼計多端,程小蝶相信他一定能說服言夫人,因為,單是言侍郎收存的那些玉器,就是夠抄家滅門的罪證了。

  這是一座很堅固的庫房,四壁都是木架,擺滿了各型玉器,收藏之豐足在千件以上。

  程小蝶吃了一驚,忖道:「死了的言侍郎,可稱得是愛玉成癖,這滿室玉器,件件都是美玉佳品,否則言侍郎也不會收集它了。」

  心中念轉,口中問道:「這些玉器,點查過沒有?」

  「點查過了。」一個守護玉器的捕快,應道:「郭副總捕頭親自查點,一共一千二百三十八件。」

  程小蝶目光轉動,發覺架上玉器大都翠如嫩綠,白如凝脂,卻有一件黑如潑墨,是一雙三足蟾蜍,而且獨佔木架一格,想來是十分名貴之物了。

  伸手取過,涼透手指,忖道:這是什麼玉啊!凍寒如冰,色澤如墨,是不是也算玉呢?

  目光轉動,又發覺了幾塊,色澤淡黃的,形如一般土石之物,竟然都擺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程小蝶不再看了,她已明白,這方面智識淺薄,是無法看出什麼名堂的,只能把幾件色澤怪異,形狀可愛的玉器,記在心中,等到各處名家到此,鑒賞大會時,看會不會有人提出解說。

  小文、小雅,都看得目迷五色,有幾件瑩晶奪目,可愛至極,真想收為己有,但她們都強自忍了下去。

  「美玉果然可愛,言侍郎收集的如此之多,化費定然可觀!」小雅歎口氣道:「此中定有幾件奇玉在內,如無萬寶齋的點石成金雲鵬在場,不知是否汙上掩明珠,匣封寶劍,使名品、美玉,無法被發掘出來。」

  「我在想,這次賞玉大會傳出之後,定然會哄動京城。」程小蝶道:「不請萬寶齋中人參與評鑒,實有如佳餚中少了一把鹽,味道全不對了,但萬寶齋本身受到的傷害,要大過我們十倍,以他們舉國第一的玉器古玩大店,竟被如此輕藐,要他們如何忍受?」

  「這一招很高明,肯定萬寶齋在這個行業中受傷不輕。」小雅道:「但我們損失也很大呀!評鑒玉器、古玩的一流人才,都在萬寶齋中,言侍郎收藏的玉器,如此豐富,必是位賞玩玉器的行家,可能有絕世奇品在內,萬一沒有人認得出來,那就有遺珠之恨了,總捕頭要三思啊!」

  「朝中大臣,也許沒有人知道言侍郎有此豐富寶藏!」程小蝶道:「但玉器古玩這一行中,恐怕是早就知道了,尤其是萬寶齋耳目之眾,必已早悉內情了……」

  突然間,似是想到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住口不言,凝神思索起來。

  小文看了程小蝶一眼,低聲對兩個守護庫房的捕快,道:「你們先退出去,總捕頭思索事情時,不希望有太多的人在場打擾。」

  不希望有太多人在場,就是說她和小雅可以在場了。

  兩個捕快退出庫房,小文還掩上了庫房的木門。

  小文精細,小雅敏銳,確是程小蝶的兩個好助手。

  「會不會懷壁其罪?」程小蝶道:「言侍郎因得到一塊玉中奇珍,才被人暗算了?」

  「玉掌青苗?」小雅道:「但言侍郎是二品大員,殺了這樣的大官,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就算是為了玉掌青苗吧!可也用不著殺人啊,只要把東西偷走,言侍郎也不敢聲張出來,這許多珍貴玉器,就坐實了他的貪污、收賄的證據。」

  「說的也是,不過,殺了言侍郎,才能斷絕訊息傳出。」程小蝶道:「戶部侍郎,權位甚重,如果不甘心損失,全力追查下去,可能動用的力量,定也十分龐大。」

  「是的,他要送一個帖子到刑部,我們就無法推掉這件案子。」小雅道:「以他能收集如此眾多玉器的財力而言,他可以雇請江湖上的鏢師、高手幫他追查失物的下落,看上去,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但權力和財力,卻把他組合成一種強大的力量。」

  「對!更重要的是,他對奇玉的各種博深知識,真正珍品的名貴,可能不止是它的賞玩價值。」程小蝶道:「它的另一種價值,也許更加珍貴,只不過一般人無法瞭解它,只有專注於此,深有研究的人,才知道它另一面的真正價值。」

  「譬如玉掌青苗。」小雅道:「除了它的觀賞價值之外,還會有一種什麼價值呢!」

  「小雅,如果有,一定非常珍貴。」程小蝶道:「只是我們不知道,一般人都不知道,只有非常少數的人才會知道,雲鵬可能知道,言侍郎也可能知道,言侍郎死了,這世上,就少了一個知曉秘密的人,青苗玉的價值,也相對地減低了,因為少了一個競爭對手。」

  「這麼說來,玉掌青苗,真的已經到了京城。」小雅道:「也到過了言侍郎的手中?」

  「所以,言侍郎被殺了?」小文接道:「只因他得到了玉中奇珍,玉掌青苗?懷璧其罪,古人誠不欺我!」

  聰慧的姑娘,伶俐的女婢,主僕三人,常以這一種推演的邏輯方式,推演案情。

  「小文、小雅,我們在找尋一塊青苗玉,不是玉掌青苗。」程小蝶道:「玉掌青苗,載入典籍,是奇珍中的奇珍,它一直沒有進入北京,所以就永遠找不出可以追覓的痕跡、線索,但有一塊青苗王進入了京城,也到了言侍郎的手中。

  「這位酷愛玉器的二品大員,就是因為得到這塊青苗玉,送掉了性命,所以他留下了青苗玉三個字。」

  只是一塊青苗玉,長型的、方型的,我們不能肯定,也許它是圓的。」小雅道:「我們仍要全力追查,這塊玉如何會到了言侍郎的手中?」

  「對!要張班頭查清楚言侍郎府中所有的男女擁工,仔細盤查十日內來訪客人,應該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程小蝶道:「小雅,如果我的推想不錯,那塊青苗玉不會太大,應該在一握之內。」

  「總捕頭,東西如果在一握之內,隨身可以攜帶,就很難查究了。」小雅道:「任何人都可以把它藏在身上,帶著它出入言府。」

  「它不是一般的物品,是稀世珍寶,是由一位特定的人物,把它帶入了侍郎府中。」程小蝶道:「兇手殺人取寶,絕不可能讓那塊青苗玉,再經過另一個人的手,那會多留下一條線索。」

  「姑娘,言侍郎袖中藏的便箋,字跡端正,似非臨時草成,兇手一擊取命,言大人也沒留下字條的機會。」小雅道:「恐是早已寫好便箋,藏於袖中,似是已心知有險。」

  「對!兇手是熟人,也可能是鑒賞奇玉的大行家。」小文道:「婢子想不通的是,既然知曉有被殺的可能,為什麼又約他會晤,袖中藏書,顯是預謀,一切都在言侍郎的控制之中,但他卻賠上了一條老命,為什麼呢?」

  「這是重要關鍵,明知有危險,竟又非見不可!」程小蝶道:「死者必有借重兇手之處,我已把言侍郎的留字,托請刑部侍郎核對書跡,如非兇手故弄玄虛,兇手和言侍郎之間的來往,就非泛泛之交了。」

  「真要如此,倒有線索可查。」小雅道:「清查言侍郎交往的人,就不難找出可疑凶嫌。」

  一陣拍門之聲傳了過來,小文回身打開術門,張百通帶著兩名捕快,行了進來。

  他躬身一禮,道:「言夫人、言公子,同意了總捕頭的要求,先行入殮,暫不發喪。」

  程小蝶點點頭。

  張百通接道:「侍郎府中管家言貴,已追隨言大人近二十年,男僕三人、門房四個、門房兼帶護院之職、花丁兩個、廚師一位、嬤嬤兩位、丫頭四位,有兩個丫頭專照顧侍郎大人、男女僕婢一十七人。

  屬下留一位嬤嬤,一位丫頭,和總管言貴,照顧言夫人、言公子的生活,其餘的男女十四人,暫行寄住在刑部牢房,聽候審問。」

  程小蝶略一沉吟,道:「那兩個專司照顧言侍郎的丫頭,是不是很年輕,也很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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