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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霍元伽繼續說道:「本總寨的麥小明,昨晚叛逆犯上,犯下了按律處死之罪,今天本盟主開香堂設下神案,決定按總寨寨規將麥小明當眾處決,以正法統而敬效尤!」

  在場之人,柏齡院方面的人,早已知道是怎麼回事,因麥小明已經逃走,是以誰都不見緊張。

  但表面卻仍必須裝出凜然心驚模樣,如此才不致露出破綻。

  至於霍元伽方面的人,嶺南二奇和江南四怪可能也已知情,因之,只是—副無動於衷模樣。

  其餘的則難免驚異之狀,形之於色。

  忽聽王大康高叫道:「盟主,麥小明究竟犯了什麼大錯,請你最好講明白,免得讓他死得不明不白,他們這些參觀的人也看得不明不白!」

  王大康粗中有細,他說這話分明是故意作戲。

  霍元伽冷冷一笑道:「王老弟不必著急,老夫當然會讓他死得明明白白,也要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明白他犯的是什麼罪名。否則老夫豈不落個無辜殺人之名!」

  他說著回頭喝道:「宣佈罪狀。」

  但見屏風後應聲走出一個獐頭鼠目、尖嘴縮腮、頷下留有一撮山羊鬍子的老者,手裡捧著一張寫得密密麻麻字跡的字條,來到大廳中央。

  霍元伽吩咐道:「宣讀罪狀!」

  那獐頭鼠目老者立即用讀祭文的聲調,搖頭晃腦的開始照本宣科。

  霍元伽的準備工作實在下了一番工夫,居然把麥小明列舉了十大罪狀,幾乎狀狀都罪不可赦,死有餘辜。

  獐頭鼠目老者讀完之後,剛要向霍元伽行禮離去,卻聽王大康高喊道:「慢走!」

  霍元伽臉色一變道:「王老弟又有什麼話講?」

  「請問盟主,這位讀狀老頭是從哪裡找來的?」

  霍元伽道:「這位丁師爺滿肚子學問,連祭文都讀過,還念過四書五經,你可是認為他方才讀得不清楚?」

  「俺王大康就是放幾個屁,也比他說話清楚。」

  丁師爺被弄得哭笑不得,看了王大康那般兇神惡煞模樣,根本不敢再回嘴。

  霍元伽揮了揮手道:「丁師爺請回去,沒你的事了。」

  丁師爺可能氣得不輕,臨走時竟歎氣聲連連。

  鐘—豪等人更是覺得好笑。

  卻沒人敢笑出聲音來。

  忽聽搜魂手巴天義道:「稟盟主,閣下有個不情之求,不知該不該講?」

  霍元伽道:「有話就講,何必羅囉嗦嗦!」

  巴天義似是稍微猶豫了—下,才道:「麥小明雖然罪無可赦,但念在他總是胡,穀兩位已故盟主最為愛護的舊屬,所以……」

  霍元伽輕咳了一聲道:「你敢情要替他講情?」

  巴天義道:「屬下不敢!屬下只求你老人家能在他死後為他超度超度亡魂。」

  霍元伽淡笑道:「還用你提醒,老夫做事,一向公私分明。就像諸葛亮揮淚斬馬謖—樣,公是公,私是私。處死麥小明,這是公事;在私的方面,老夫照樣也心裡難過。尤其老夫不能不想到他是胡,穀兩位已故盟主的愛將。」

  「這樣說盟主是同意將他厚葬,再打醮超度亡魂了?」

  「豈止打醮超度超度他的亡魂,老夫在把他處死之後,馬上就有表示。」

  「盟主要怎樣表示?」

  「那就不妨當場給大家看看。」

  霍元伽邊說邊立即轉頭叫道:「丁師爺把他們五個帶過來!」

  很快的,獐頭鼠目、尖嘴縮腮的丁師爺便由屏風後帶著五個人魚貫而出。

  這五個人的穿戴在大廳出現,使得所有的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他們都穿著一式的孝服孝帽,手拉哭喪棒,一個個垂頭喪氣像死了三天沒埋的樣子。

  王大康首先禁不住問道:「這五名吊死鬼是做什麼的?」

  霍元伽拂髯—笑道:「他們是充當孝子哭墓的,待會兒就由他們伴送著麥小明的屍體到墓地。這還有個明堂叫做『五子哭墓』。」

  王大康吼道:「簡直豈有此理!」

  霍元伽臉色一沉道:「你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

  王大康冷笑道:「當然不妥。麥小兄弟連老婆都沒討,哪裡來的五個兒子?而且這五名吊死鬼,至少年紀也三十開外,麥小兄弟就是有兒子,也不可能生出比自己年紀還大的兒子!」

  霍元伽被激得有些語塞,紅著臉頓了一頓道:「咱們中國有句話說『人死為大』。老夫為他安排下這五個兒子,也算對他盡了一番心意。」

  王大康猶自不肯甘休道:「待會兒他們是怎樣的哭法?」

  霍元伽道:「你放心,他們一定哭得比親兒子更為傷心。」

  王大康道:「可不可以現在就表演一下?」

  霍元伽道:「當然可以,你們五個馬上哭給大家聽聽。」

  頓時,那五個身穿孝服孝帽的人,雙膝往地上—跪,槌胸頓足,哭聲大作。

  他們哭聲之大,幾乎要掀開大廳屋頂,而且有的像殺雞殺鴨,有的像宰豬宰牛,奇腔怪調百出。

  好在那時沒有擴音器,否則不聲聞百里才怪。

  群雄們有的受不了這種干擾,都不禁掩起了耳朵。

  忽聽王大康一聲大喝道:「奶奶的,別哭啦!」

  王大康的吼聲比五子哭墓還大,有如焦雷驟發,五人立即停止哭聲。

  王大康接著又吼道:「你們五個狗娘養的,盟主還沒死,就哭得這麼凶。若盟主真死了,那還得了!」

  霍元伽臉色—變道:「大膽!你敢咒駡老夫。」

  王大康道:「屬下怎敢咒駡盟主,盟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霍元伽語含殺機道:「老夫倒要問問你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王大康道:「方才那五個狗娘養的,面向盟主跪在地上大哭大叫,誰看了也會認為他是哭你老人家的。屬下因為看不過去,才禁止他們再胡鬧,這完全是一番好意。盟主怎麼反而怪起屬下來了?簡直是好心不得好報!」

  霍元伽明知王大康是在強詞奪理,卻也只有默隊,望著丁師爺揮了揮手道:「把他們帶下去,待會兒麥小明正法了再來!」

  王大康猶自不肯見好就收,哼了一聲道:「盟主,你老人家為麥老弟的後事準備得這樣周到,俺柏齡院的人都很感激你。只是說了半天,麥小明還沒見人影呢。」

  霍元伽不動聲色道:「王老弟可是希望他早一點死?」

  王大康道:「反正他犯的是死罪,想活也活不了啦。那就不如早一點兒讓他歸天,人死入土為安,這是誰都知道的。」

  霍元伽這才側臉道:「鐘副盟主,麥小明的人呢?」

  鐘一豪道:「屬下方才來聚義廳時,他還睡在房間裡沒起來。」

  「為什麼不把他押過來?」

  「屬下只奉命到聚義廳來,而且並不清楚到聚義廳做什麼,並未奉命押麥小明來。」

  「麥小明論律當死,你和余先生都已事先知道,不該想不到把他押來的事。」

  「可是屬下們不清楚盟主要什麼時候處置他,他的武功甚高,若事先打草驚蛇,豈不更為不妙。」

  霍元伽點了點頭道:「副盟主說的也是,那就請你現在回柏齡院把他押來。」

  鐘一豪暗道:「小明雖然已經逃走了,但我回柏齡院虛晃—下再向他回報,他可能咬定是我故意把小明放走的,豈不給他留下把柄。霍元伽反復無常,我豈能上他的當……」

  想到這裡,搖了搖頭道:「盟主只派屬下一人去押他,只怕不妥。」

  霍元伽豈能不知鐘一豪的用意,故意哦了聲道:「有何不妥?」

  鐘—豪道:「麥小明的武功在屬下之上,屬下一人怎能把他押來?」

  「你是副盟主,而且據老夫所知,他一向最聽你的話。」

  「盟主這話未免近於可笑,平常他自然肯聽屬下的話,但現在是生死關頭,又有誰肯束手就縛?」

  「既然如此,你就把柏齡院的高手,多帶幾位回去。」

  「也不妥。」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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