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牡丹園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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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劍寒道:「沒有記憶,我也不在現場,但我娘在那裡,親眼看到了這件事,難道還有假不成。」 岳小湄道:「伯母還健在吧?」 易劍寒道:「她老人家還很健壯。」 岳小湄道:「那真是謝天謝地……」 易劍寒怒聲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岳小湄道:「易兄,易伯母當年既在現場,也是最重要人證了。」 易劍寒道:「岳鳳山殺害先父的事,家母親眼所見,而且,岳鳳山自己也早已招認了,難道姑娘還心存懷疑麼?」 岳小湄歎息一聲道:「易兄,先父也一直認為他是兇手,所以,他一直存著刻骨銘心的痛苦,生前再三的囑咐小妹,一旦易兄上門尋仇,要小妹束手就縛,任憑處置,不可還手……」 易劍寒冷冷接道:「岳小湄,我易劍寒堂堂七尺之軀,不該殺你這手無寸鐵的婦人女子,不過,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江湖規矩,易某人不能遵守了。」 岳小湄道:「小妹不換勁裝,不帶兵刃,並非是存有求生之念,只是想把心中的幾個疑點奉告易兄。」 易劍寒道:「這也是岳鳳山留下的遺言嗎?」 搖搖頭,岳小湄緩緩說道:「不是,是小妹的拙見,先父曾斥責過我異想天開。」 易劍寒先揚了揚劍鞘道:「好!你說吧!」 岳小湄道:「小妹沒有見過易兄,但我從先父口中,知道了你的姓名,和今夜之約的日期,小妹遣走閣中所有的人,就是以身代交,還給易兄這條命。」 易劍寒道:「哦!」 岳小湄道:「小湄也曾問過先父易兄的形貌,但先父也無法說得上來。」 易劍寒道:「岳鳳山見過我,但那時只不過三四歲。」 岳小湄淡淡一笑道:「如若易兄是一個粗魯的人,小妹也就不準備多費唇舌,易兄已到,小妹等死就是,如若易兄是一個溫文君子,可與理論的人,小妹就準備把心中幾個疑點提出來和易兄硏商一下。」 易劍寒道:「硏商岳鳳山殺死我父親的一案?」 岳小湄道:「這件事牽涉到易兄和小妹,易、岳兩家,小妹能和易兄硏商也就是這件事——」 望望桌上的燭火,岳小湄緩緩接道:「小妹的想法,驟聽起來,也許有些匪夷所思,但自信並非是全無道理,只不過,要多一些工夫推想,所以,未說入正題之前,小妹斗膽請求易兄答允一事。」 易劍寒道:「你說,我能答應的,決不會使你失望。」 岳小湄道:「易兄滿懷仇恨而來,胸腹之間,滿是怒怨之氣,這容易使一個人的靈智蒙閉,推情論理,第一要件,必須使人心平氣和,才能夠不為個人主觀所誤。」 易劍寒長長籲一口氣道:「天明之前,我會儘量克制自己,儘量使自己平靜,但天亮之後……」 岳小湄接道:「天亮時,如是易兄仍要堅持非殺小妹不可,小妹引頸受戮,死而無怨。」 易劍寒道:「岳姑娘準備要用這兩個更次的時間,說服我了。」 岳小湄道:「不!我只是說明心中所疑,提供易兄參考。」 易劍寒道:「好!在下洗耳恭聽了。」 岳小湄道:「先父在世之日,我曾經連問先父五十遍殺死易伯父的經過……」 易劍寒接道:「可是五十遍,完全一樣?」 岳小湄道:「驟聽起來,並無區別,但如細心一些,那就發現了一個很大的破綻。」 易劍寒道:「家母也告訴我這件事情的經過,而且,又得到了令尊的親筆承諾,他是兇手,人頭暫寄項上,我們易家的人,只要執有他親筆承諾,隨時可以來取。」 岳小湄笑了一笑道:「所以,先父彌留之際,遺言小妹,代他償還欠你們的一條命,唉!照說,死了一了百了,先父卻遺言要他唯一的女兒,為他償還,為他償還人家一條性命,這是多麼沉重的遺言。」 易劍寒道:「那是他心懷愧疚太深了,我父親為了救他,斷去了一條右臂,如若他右臂還在,你爹就未必能殺得了我父親。」 岳小湄道:「易兄,我願意捨命償命,但不願先父的汙名長存,他生前,為此事痛苦了二十年,死時,亦是淚痕不幹,這種自我悲慘的懲罰,豈是未身臨其境的人,能想得到,令尊生前喜牡丹,先父就創造了這座牡丹園,移植天下各種各色的牡丹,他立志要把天下所有品種的牡丹,都移植到牡丹園來,可惜他心願未償,齎志以沒,這恐又非易兄想得到的。」 易劍寒道:「縱然他事後千古萬痛,但仍然無法洗去他殺死他救命恩人——我的父親,手上沾有的血腥。」 岳小湄道:「如若先父不是兇手呢?」 易劍寒忽然站了起來道:「這怎麼可能,當時在場之人,只有三個,一個是先父,被害人,一個是家母,一個不懂武功,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不是他,難道是家母不成?」 岳小湄道:「兇手是誰,小妹沒有證據之前,不敢妄作論斷,不過,家父敘述往事,卻有著很多破綻。」 易劍寒冷哼一聲道:「你倒說說看,什麼破綻?」 岳小湄道:「小妹由家父五十次口述往事,發覺了一個疑點,那就是他出手殺死令尊時,五十次都不相同。」 易劍寒道:「姑娘,怎見得,這不是令尊的陰謀鬼計。」 岳小湄籲了一口氣,平靜的說道:「易兄,家父咽下最後一口氣時,仍然覺得自己是兇手,對此事心存懷疑的,只是小妹。」 易劍寒哦了一聲道:「姑娘當真是異想天開。」 岳小湄舉手理一理鬢邊的散發,柔聲說道:「易兄,此刻距天亮還早,何不坐下來,共同硏商一下,這件事,固然是關係著先父的沉冤,但對易兄講,也是一件重大的事,你殺小妹,不足為惜,但如讓真凶逍遙法外,易老伯,也難瞑目九泉了。」 易劍寒雙目盯在岳小湄的臉上。 只見她目光清澈,眉宇間充滿著靈秀之氣。 她是個很美的女孩子,美得不帶人間煙火氣。 緩緩坐了下去,易劍寒的口氣,也變得緩和了不少道:「好!在下倒要聽聽姑娘說出什麼高見。」 挽起桌上的瓷壺,替易劍寒斟滿了一杯香茗,岳小湄由身上取出了一本簿子道:「易兄,你聽過令堂述說先父傷害令尊的經過麼?」 易劍寒道:「聽過,你由令尊口中聽過數十次,我也從家母口中,聽過了很多次的傳述,他告訴我,我爹生前如何救了令尊,為他如何傷了右臂。」 岳小湄點點頭道:「易兄,先父出劍傷害令尊時,令堂是否有過詳細的描述?」 易劍寒道:「有,你父親一劍直刺,正中要害,一劍斃命。」 岳小湄道:「劍中何處?」 易劍寒道:「咽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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