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風雨江湖情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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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齊敢就真的回來了。 他回來得比逃走更快。 不過,他逃走的時候沒有影子。 雨夜荒山,五星無月,本來就不該有影子,誰說這種天氣還能看得到影子,他准是瘋子。 但齊敢回來時,就有了影子。 莫非這些人都是瘋子? 他們都看到齊敢身後的影子,跟著他一步一趨的影子,而且,這影子還不止一個,是兩個,兩個影子,一左一右,一矮一胖的兩個影子,夾著齊敢,像箭一般的射回到李西崖身前。 剛剛還威風不可一世,一掌就劈裂了古大力的齊敢,此刻就像綁赴法場的死囚,半點兒威風都沒有了。 據說,喜歡殺人的人才知道怕死,也才知道死的可怕,齊敢這時就是怕死怕得要命。 李西崖盯著他,道:「你回來了?」齊敢囁囁道:「我……我回……回來了……」 李西崖歎了口氣,道:「你總算是還聽話。」 齊敢道:「是……是……我……我……我很……聽話。」 風已經小了,但是,齊敢的身子,卻一直像秋風中的旗杆,既搖晃、又抖動。 李西崖忽然笑道:「聽話的人好像都比不聽話的人要活得久些!」 齊敢忽然不再發抖了,就像死囚遇到了大敖,喜道:「是,是!」他轉頭看看那兩個影子,低聲道:「閻王不索命,無常請放手……」 兩個影子居然變得很聽話,居然就真的鬆開了手。 有閻王,就有無常,「寧去陰曹見冥帝,莫惹人間活閻王。」 老訌湖都知道這兩句話,但真正去過陰司森羅殿的活人,可謂絕無僅有,所以森羅殿究竟有什麼可怕,能說得出來的人,並不多。 而見過活閻王又能活著的人,更是很多,所以,活閻王就比真正的陰司閻王可怕的很多、很多。 齊敢,就是其中的一個。 不過,最令他不解的是,江湖中人見人怕的「活閻王」李西崖,怎麼忽然跑到恒山王府去當了官員?他要是知道王爺府中還有個活閻王,打死他他也不會來湊這個熱鬧。 不幸,齊敢完全不知道。 更不幸的是,邀他同來的那些人,仿佛也不知道。 昧子敵情,就是愚蠢。 而愚蠢的後果,通常就會帶來災難和死亡。 兩個影子鬆開了手,齊敢的雙腳就落了地。 原來他是被兩個影子各自抓了一隻大腿,架回來的,他雙腳落地,心裡也踏實了不少,居然也溫文有禮的向兩個影子點頭道謝。 李西崖看了看齊敢同來的那幫人,冷冷一笑道:「他們都你的朋友?」 齊敢道:「是!」 李西崖道:「是你請他們來的?」 齊敢搖了搖頭,道:「不是!」 李西崖道:「這麼說,是他們邀請你同來的了?」 齊敢道:「是!」 李西崖冷冷的哼了一聲,突然就向那幫人走去。 那幫人不算多,只有五個,但這五個人的份量,就不啻代表了江湖上黑白兩道一半的勢力,這五個人是一僧、一道、一丐、一位神態威猛的白髮老人,以及一位花蕊年華的宮裝美婦,一僧是;少林寺的第一高手——大悟撣師, 一道是:武當山上清官的白雲道長, 一丐是;丐幫九袋長老朱善,白髮老人是鐵撼山,黑道中的大魔頭,江湖上三個有名大怪物之一。 美麗的少婦來自東誨,她是東海桃花島上的女主人,名叫金鶯,曾是秋公子的朋友,很親密的朋友。 男人和女人成了很親密的朋友,意思就是很麻煩。 特別是對子一個有了嬌妻、愛子的男人來說,簡直就可以說是麻煩透頂。 所以,秋公子明明看到了她,卻故意裝作沒看見。 所以,秋公子明明應該出面,卻故意裝作要守護在嬌妻、愛子身邊,不肯出頭。 ▼第二回 山野突變 雨越下越小,風卻越吹越大。 王府精製的防風防雨的罩燈,和特粗的火炬,此刻也被刮得搖晃不定,半明半滅。 本已十分陰森的氣氛,不由得更加重了三分。 仿佛是到了人間地獄,既恐怖、又詭秘。 李西崖是「活閻王」,閻王到了地獄,就該像回到自己的家中。地獄中出現的客人也正該是他的囚徒,馬上就該由他擺佈的罪犯。 但李西崖瞧到了這五個人,瞧清楚了這五個人是什麼來歷時,也不禁為之變色。 他雖然吃驚,究竟還不失活閻王氣派,微微笑了一笑道:"想不到,真想不到……"鐵撼山冷冷地笑道:"李老三,你本該想得到的!"李西崖哦了一聲,道:"我本該想得到?" 鐵撼山道:"齊敢一見到你就怕得要命,明知逃不了,還是要逃……"他忽然哈哈大笑,接道:"我們為什麼不逃?明明知道你是活閻王,我們憑什麼要留在這兒?這還不夠叫你明白麼?"李西崖歎了口氣,笑道;"不錯,不錯……至少我也該想得到,能夠不怕活閻王的人,至小還有你這位活霸王鐵老二。"鐵撼山道:"你總算還有點兒自知之明;你總算還沒丟盡江湖三怪的臉……"原來李西崖也是被人稱為江湖三大怪物之一。他是活閻王,鐵撼山是活霸王,還有一個楚長江,是活龍王。 李西崖似乎並沒把鐵撼山的冷嘲熱諷放在心上,他看了看少林大悟禪師,道:"大師不在少林清修,跑出來幹這荒山攔路的勾當,究竟為了什麼?"少林高僧,在他口中忽然成了占山為王的強盜,饒是大悟禪師道行高深,也不禁為之長眉聳動,面現怒容,口宣佛號,低聲叱道:"施主妄逞口舌之快,死後必陷拔舌苦境,我佛縱然慈悲也難渡無緣之人……老衲委實為施主可悲、可憐……"李西崖淡淡一笑道:"大師莫要忘記,我本來就是閻王,下不下拔舌地獄,其權在我……"一個人如果自以為是閻王太久了,他腦子裡只怕再也想不到自己死後是不是還能當閻王了。 李西崖正是這種人,他以為自己永遠是活閻王。 大悟禪師長歎一聲道:"執迷不悟,冥頑不化……"突然橫移兩步,走向路邊。 李西崖怔了怔,瞪了鐵撼山一眼,道:"鐵老二,你們在玩什麼花招?"鐵撼山道:"誰跟你玩花招了?" 李西崖道:"結夥攔路,非搶即盜,你還說沒有?"他冷冷地掃視了那幫人一眼,又道:"你們總該知道,王爺郡主歸甯,無關江湖恩怨……"背了九個麻袋的丐幫長老朱善忽然笑道:"你錯了!"李西崖道:"哦?" 朱善看了一直未發一言的白雲道長一眼,嘻嘻笑道:"我跟這牛鼻子,是沖著你這個閻王爺來的!"白雲道長哼了一聲,寒著臉道:"李西崖,別說你躲在恒王府中,就算你躲到皇宮內院,貧道也要把你揪出來!"李西崖不愧是閻王,此刻依然很鎮定,微微一笑道:"你是沖著我來的,他們呢?"朱善道:"他們當然也有主子可找……" 鐵撼山一指那全神戒備的荊濤道:"我找他,姓荊的,你過來!"荊濤搖了搖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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