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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李寒秋道:「我和那韓公子,日後免不了一聲生死之搏,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凝目望著窗外的蘆葦,緩緩接道:「每當我看到他,我就忍不住興起此念。」

  蘋兒道:「賤妾也聽那韓公子說過,他將盡他所能來消去你心中對他的仇恨,他已知道了你是誰,也知道自己父親殺你們一家的往事,只要你對他稍留情意,你們之間或可化敵為友,至少,不再捨命相拚了。」

  李寒秋淒涼一笑,道:「好,你回方家大院去吧!見著韓公子時,代我問好。」

  蘋兒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急急說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但每次見你之後,就忘了。」

  李寒秋道:「什麼事?」

  蘋兒道:「關於那娟姑娘?」

  李寒秋道:「娟姑娘怎麼樣?」

  蘋兒道:「娟姑娘現在何處?……」

  沉吟了一陣,不聞李寒秋答話,接道:「我們相處的日子不長,但性情倒很相投,承她看得起我,一直把我作妹妹沒看待,大約她心中也很明白,明明暗暗,我都幫了她不少的忙,在我們一段相處時日中,我對她十分敬重,我希望日後,能再見她一面。」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她住的地方很隱秘,在下去找,如是時間充分,可以找到,但我說不出那地方叫何名稱。」

  蘋兒道:「我只知道她已不住原來的地方了。」

  李寒秋道:「不惜,她的身世、際遇,實也是可憐得很,這幾年中,她都在被迫中受人奴役。」

  蘋兒道:「劍要淬煉,人要磨難,娟姑娘如是不是在磨難中生活,在她的年齡,豈有那等鋒芒、才智……」長長籲一口氣,道:「知道麼?娟姑娘才真是韓公子懷念的人。」

  李寒秋雙目盯住在蘋兒的臉上,呆呆地看著,一語不發。

  蘋兒有些不自然地說道:「你瞧什麼?」

  李寒秋道:「我知道,你們那位韓少爺對她很好,不過,他對你也不錯。」

  蘋兒輕輕歎息一聲,道:「我不是替韓公子解釋,我只是在說明一件事,那韓公子在方家大院中,並沒有幾個談得來的人。」

  李寒秋道:「只有你蘋姑娘了。」

  蘋兒道:「娟姑娘在此時,他和娟姑娘最談得來。娟姑娘去後,他就和小婢見面多些,但我們談的都是天下大事,武林奇觀,從未涉及風月。」

  李寒秋淡淡一笑,也不接口。

  蘋兒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但這都是千真萬確的事,過去,我對他一直暗中提防,怕他是別有用心,但一直沒有。有一天,我們秉燭夜談,通宵達旦,他一直沒有動過一點壞心。」

  李寒秋道:「在下相信姑娘的話。」

  蘋兒道:「我再三對你解說此事,只有一個希望。」

  李寒秋道:「什麼希望?」

  蘋兒道:「希望你不要存殺他之心。」

  李寒秋正容說道:「如若我殺了他的父親,他會不會找我報仇呢?」

  蘋兒道:「如是你肯變換一個方法,使韓濤死去,而又不是親手殺他,我想那韓公子會諒解你。」

  李寒秋緩緩說道:「蘋姑娘,你是為那韓公子作說客麼?」

  蘋兒道:「不是為韓公子。」

  李寒秋道:「那是為誰?」

  蘋兒道:「你。」

  李寒秋道:「為了我?」

  蘋兒道:「是的,也為了整個武林。」

  李寒秋道:「區區想不通姑娘言中之意。」

  蘋兒道:「不要把韓公子逼走極端,那對你和整個武林同道,都有害無利。」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忖道:「記得娟兒也曾勸過我,不可和韓公子為敵,如今蘋兒又是這般勸我,但我已兩度與韓公子交手,除了他乘的那一輛怪車之外,武功並不見如何高強,不知何以娟兒和這位蘋姑娘,會對他那樣敬服?」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在下曾和韓公子動過手。」

  蘋兒道:「我知道,那韓公子對我說過。」

  李寒秋道:「就和他動手經過而言,那韓公子武功並不見如何高強。」

  蘋兒道:「他不是李公子的敵手麼?」

  李寒秋道:「在下相信有殺他的能力。」

  蘋兒道:「他武功雖非極好,但他的才能,卻非常人能及。」

  李寒秋不想再和蘋兒爭論,心中暗打定了主意,只要日後再遇上韓公子,不殺他,也要重傷了他。

  蘋兒不聞李寒秋回答之言,接口說道:「也許李相公不肯信我的話……」

  李寒秋搬轉話題,道:「咱們不談此事了,姑娘是否離此,幾時動身?」

  蘋兒搖搖頭,道:「我不回去了。」

  李寒秋道:「為什麼?」

  蘋兒道:「我如回方家大院,你也要離開此地,是麼?」

  李寒秋道:「不錯啊!」

  蘋兒道:「為了要你留此養好傷勢,我只有留這裡陪你了。」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笑道:「再過一夜,在下的傷勢就可以大好了,明晨咱們一起離開此地,在下回金陵,姑娘重返方家大院。」

  蘋兒道:「今天不回去,以後我就永遠不回了。」

  李寒秋道:「為什麼?」

  蘋兒道:「如是我不能說出很適當的理由,回去那是羊送虎口,自投羅網。」

  李寒秋道:「姑娘如不回方家大院,不知今後行止何處?」

  蘋兒雙目盯住在李寒秋的臉上,瞧了一陣,道:「不知道。」

  李寒秋奇道:「不知道?」

  蘋兒道:「是的,真不知道,我自幼就無爹無娘,這些年在方家大院中長大,你說要我到哪裡去呢?」

  李寒秋道:「這個,這個……」

  蘋兒接道:「你如肯讓我追隨於你,我願易容充你的隨行小廝,如是不行,那我只好孤身一個,天涯流浪去了。」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我的處境,姑娘很明白,隨時可能遇上兇險,姑娘和我走在一起,豈不是自找麻煩麼?」

  蘋兒道:「我不怕,只要你答應就行。」

  李寒秋道:「你如不怕兇險,不畏嫌疑,咱們走在一起就是。」

  蘋兒道:「你答應了?」

  李寒秋點點頭。

  蘋兒一跳而起道:「我想不到你會這樣輕易地答應我。」李寒秋道:「怎麼?後悔了?」

  蘋兒道:「我心裡大高興……」一躍下舟,回頭笑道:「我自己下艙去,替你做兩樣小菜吃,試試作新收丫頭的手藝如何?」

  李寒秋望著那蘋兒遠去的背影,心中暗道:「這丫頭會如此高興,似乎是早有和我同行的用心,這其間,倒是有些在費猜疑了。」

  使蘋兒答允留此,倒使李寒秋心中放寬不少,如自己一人留此,面對著三個陌生的母女,心中實有著無限的彆扭。

  李寒秋雖是不願留此,心中又有著一股按捺不住的好奇,暗道:「這三位母女,也是奇怪得很,天下盡多名山勝水不去住,卻偏偏選擇了這樣一個所在,這地方應該是在那方秀的控制之下,這母女三人,住在此地,不知是有何用心?」

  一個新的念頭,在腦際之中閃過,忖道:「這母女三人住在此地,必有一種用心,這用心也許和方秀等有關。」

  一時間,只覺很多事端,湧上心頭,原已激起的好奇之心,更為強烈。

  忖思之中,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然間響起了陣輕微的步履之聲,似是有人登上了木舟。

  抬頭看去,只見那流著雙辮的瑜兒,緩緩走上船來。

  李寒秋站起身子,一欠身,道:「打擾姑娘了。」

  瑜兒微微一笑,道:「我媽要我來問問你……」

  李寒秋接道:「問什麼?姑娘只管請說。」

  瑜兒道:「我媽想和你談幾句話,怕你要坐息養神。」

  李寒秋道:「好啊!咱們一起去見令堂。」

  瑜兒道:「那倒不用了,家母來這裡看你,我去請家母來。」轉身一躍下舟,匆匆而去。

  片刻之後,瑜兒帶著母親,重又行回舟上。

  李寒秋抱拳一禮,道:「老前輩請坐。」

  中年婦人頷首為禮,道:「李相公不用多禮,老身王門周氏,先夫已逝,留下了兩個女兒。」幾句話,簡單地描述了自己的身世。

  李寒秋欠身一禮,道:「原來是王夫人。」

  王夫人道:「不敢當……」

  語聲一頓,道:「老身想請教相公一件事,不知是否有當?」李寒秋道:「夫人但請吩咐。」

  王夫人對站在艙門口的瑜兒揮揮手,道:「去幫你姐姐做飯去。」

  瑜兒柔順地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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