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寒梅傲霜 | 上頁 下頁
九一


  那粉頭臉色都變了,一絲也不敢怠慢,就照著秋傲霜的話去吩咐了船娘。

  此刻已是子初,大部份的畫舫都已熄燈停泊,河面上已少見畫舫遊動。

  那「金蘭舫」也在蘆花蕩裡停了下來。

  不多一會,那舫首高挑的三盞油紙風燈也熄滅了。

  秋傲霜向身畔的粉頭問道:「你這舫上一共有幾人?」

  粉頭道:「老鴇、廚娘、船娘、丫環和奴家,一共五人。」

  秋傲霜摸出一大錠銀子塞在那粉頭手裡,道:「這是五十兩銀子,每人十兩。記住,別對任何人說起今晚的事,不然,我就要你們的命。」

  粉頭兩眼發直,顫聲道:「客官……」

  秋傲霜接道:「快去吩咐船夫,向蘆花蕩裡劃去。待距那『金蘭舫』二丈之處時停下,然後全船熄燈,我要過船去和那幾位爺們打聲招呼。」

  粉頭道:「客官還要回來麼?」

  秋傲霜道:「自然要回來,不然我怎麼上岸?快去吩咐。」

  粉頭連連應是,疾步走出艙去。

  移時,畫舫果然向蘆花蕩裡劃去。

  秋傲霜已揮袖扇熄了艙中之燈,待兩船相離不過二丈之遙時,倏掀垂簾,人如乳燕掠波般竄上了「金蘭舫」上,落地無聲,船身也一絲不曾晃顫。

  秋傲霜上得「金蘭舫」之後,心頭不禁微微一動。

  金字型大小的畫舫也曾遊過,舫上並無寢艙,那豺狼虎豹四兄弟又到何處去安歇了?

  回頭看,載他來的那艘銀字型大小的畫舫正在緩緩隨波逐流,業已遠距五丈開外了。

  秋傲霜暗皺眉頭,頓覺事出蹊蹺。

  驀在此時,銀字型大小畫舫上突然挑出一盞彩燈,同時舫首出現一個高大的人影,揚聲叫道:「秋副宮主!你我久違了。」

  那人赫然是百花宮宮主閻君濤。

  秋傲霜心頭不禁大震,對方和他同在一條畫舫之上,而自己卻一絲也不曾覺察。

  閻君濤又大笑道:「你有登天計,我能拆雲梯。秋副宮主今天栽了!」

  秋傲霜並未答話,心中暗暗估計,五丈之距,自己萬難一躍而過,連跟閻君濤一拚的機會都沒有。

  驀然,身後響起一陣劈拍之聲,原來一艘大好的畫舫竟然燒起了熊熊烈焰。

  閻君濤哈哈大笑道:「秋副宮主不曾想過吧!豺狼虎豹四兄弟和金蘭舫上之人業已鑿穿船底潛水而去,尊駕的大限到了。」

  那火勢極猛,加以夜風助火威,只不過眨眼之間,烈焰已遍及全船。

  秋傲霜絲毫不識水性,一旦下水,將不堪設想,而且水中極可能尚有埋伏,因而目前情況可說危急萬分。

  月來藉著江秋露的合體雙修之功,秋傲霜內力確已大增,然而目下輕功如何,他自己確無法臆斷。在情況危急之中,已無遐細思,目光如冷電般一掃,發現河中有半枝蘆杆伸出水面,或可借力使勁。當下彈身而起,一越二丈有餘,一隻腳尖落於那半枝蘆葦之上。

  腳下踏實,竟如踩於磐石般穩固。

  秋傲霜心中不禁大喜,複又騰身而起,落於銀字型大小畫舫之上。

  半空中他就已經拔劍出鞘,雙腳一點船面,短劍就刺了出去。

  閻君濤似乎未曾料到秋傲霜的輕功竟然達到了登萍渡水的境地,頓感措手不及。

  幸而他熟諳百家武功,急切中雙足猛蹬,人已倒飛而出。

  任他如何快,小腿處也被秋傲霜的劍法鉤破一道血口,好在傷得並不太重。

  在落入水中之前,閻君濤高叫道:「秋副宮主!咱們後會有期。」話聲一落,人已潛入水中。

  秋傲霜立即進入艙中,這才發現船上的五個女人,俱已被點了昏穴,看來她們並非百花宮的黨羽。

  秋傲霜單為那船娘解了穴道,吩咐她將畫舫搖到岸邊去。

  那船娘恍惚如夢初醒,半晌才弄懂了秋傲霜的意思,飛快地搖動了槳櫓。

  齊舟登岸,夜已深沉。秋傲霜飛步向城內行去。

  途中,他一再思索,卻無論如何也想不透閻君濤因何會事先佈置陷阱,待他去投。

  邊走邊想,遇上一家客棧,秋傲霜連招牌都不曾看一眼,就跨進了店門。

  秋傲霜要了一間上房,向引路的店家吩咐道:「江邊『臨江別館』中住著一個名叫『留香枕』的歌妓,快去給我接來,就說沈公子喚她。」

  那店家陪著笑臉,道:「客官!這個時候……」

  秋傲霜沉臉接道:「教你去,你就快去,有沒有人不幹你的事,少不了你的車錢。」

  店家見客人變臉,又是佩劍會武之人,連聲應是,轉身退去。

  秋傲霜和衣倒在榻上,閉目沉思,想想方才情況,分明是對方在預先得到了風聲,這得知會龍姬一聲,好讓她查查消息是如何洩漏出去的。

  約莫半個時辰,房門響動,接著一陣香風撲鼻而來。

  秋傲霜翻身坐起,神情不禁大大一愣。

  原來站在榻前之人不是龍姬身邊的婢女香吟,而是楊桂玲。

  楊桂玲嬌聲笑道:「吃驚了麼?」

  秋傲霜冷聲道:「楊桂玲冒充歌妓,未免有辱身價了吧!」

  楊桂玲道:「別打啞謎了,那名喚『留香枕』的歌妓不過是貴宮的一名女弟子……」語氣一頓,接道:「本姑娘冒她之名前來,只不過想見見你,也別無他意。」

  秋傲霜道:「真的麼?」

  楊桂玲嬌嗔道:「你說話總喜歡繃著臉,放輕鬆點不行嗎?」

  秋傲霜道:「請問楊姑娘因何知道那歌妓是本宮之人?」

  楊桂玲搖搖頭,道:「本姑娘賣個關子,目下不想告訴你。」

  秋傲霜唔了一聲,道:「那麼,怎知道在下要召喚她?」

  楊桂玲道:「本姑娘為了找你,在石頭城中已密佈眼線,你酉、戌相交光景在秦淮河畔一露面,就已落入了本姑娘的掌握。」

  秋傲霜道:「也許可信……」語氣一沉,接道:「請問楊姑娘將那歌妓怎麼樣了?活著,人在何處?已死,遺屍在何處?盼楊姑娘立刻交待明白。」

  楊桂玲道:「本姑娘不曾將她怎麼樣了!」

  秋傲霜道:「她會甘心讓你冒名前來與在下一見麼?必然是你……」

  楊桂玲接道:「本姑娘直接了當告訴她,老老實實地耽在『臨江別館』之中,不然本姑娘要摘下她的腦袋,就是這麼回事。」

  秋傲霜道:「姑娘因何要見在下?」

  楊桂玲嬌聲說道:「看看你嘛!」

  一付十足女兒家情態,倒是以前不曾有過之事。

  秋傲霜道:「在下擔受不起,姑娘請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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