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寒梅傲霜 | 上頁 下頁 |
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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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右手方往劍把上一搭,人已騰身躍起,頓見晶光大放。 只不過眨眼之間,他已重新歸座,短劍也已回鞘,真是個快如旋風。 沈留香身為單飛宇身畔的八大劍姬之首,劍法自然高明,立刻面呈驚喜之色,脫口贊道:「好劍法!真是一日千里,與前大不相同。」 沈留香一揮手,道:「你們快下去換衣服吧!」 待那群婢女轉身離去之際,才可看見她們身上的衣衫俱都自後領一裂到底。卻又不傷內襯,真個是又快、又准了。 一干青衣婢女退下後,這才回歸座位,笑道:「副宮主真是得天獨厚,幸運非凡,單宮主得報之後,必然心胸大快。」 秋傲霜道:「傲霜只是托單宮主之洪福罷了。」 沈留香面色一正,道:「月來金刀杜洞屯深居簡出,倒也安份。 所謂靜極思動,值茲仲秋之夜,在他府邸之中有一場小小盛會。」 秋傲霜雙眉微微一挑,卻未接口。 沈留香停頓了一下,又道:「他今晚所宴請的人,是黑道中的人物豺狼虎豹四兄弟。」 秋傲霜喃喃道:「倒不曾聽說過。」 沈留香道:「這四人不過是宵小之輩,然而卻也各有絕招,未可忽視……」突然放低了聲音,接道:「而且這四人以往和百花宮宮主閻君濤過從甚密,此番為杜金刀之座上客,其中必有文章。」 秋傲霜目注對方那張美豔絕倫的粉臉,緩聲說道:「沈姑娘有何吩咐?」 沈留香站起了福了一福,道:「不敢……」緩緩落座後,接道:「單宮主不便前來金陵,在手諭上指示我相機權宜行事,所以我只是代單宮主發號施令而已。」 秋傲霜抱拳一拱,道:「傲霜明白。」 沈留香道:「此四人必須立刻除去,以絕後患。」 秋傲霜道:「杜金刀呢?」 沈留香道:「暫留。」 秋傲霜皺眉問道:「是單宮主的諭示麼?」 沈留香螓首一點,道:「不錯,因情勢有所改變,故而暫留杜金刀的活口。」 秋傲霜喃喃道:「豺狼虎豹四兄弟不足道,何患之有?」 沈留香道:「根據跡象顯示,閻君濤似想利用杜金刀,而他本人或因某種顧忌不便和杜金刀公然交往,看來豺狼虎豹四兄弟是他倆之間的橋樑。」 秋傲霜道:「殺他四人,只是為了拆橋麼?」 沈留香道:「此其一,另一個用意是要造成閻君濤與杜金刀之間的誤會。」 秋傲霜道:「依照常情判斷,殺卻豺狼虎豹四兄弟,只會使他倆進一步合作無間。」 沈留香面露詭譎之色,放低了聲音說道:「暗殺,使閻君濤發生猜疑。」 秋傲霜微一沉吟,道:「沈姑娘不要見怪,此策未必妥當。」 沈留香道:「副宮主說得極是,不過……」語氣一頓,接道:「縱然離間之計不成,也可從豺狼虎豹兄弟死後閻君濤的反應中去推斷他的下一步行動,副宮主以為然否?」 秋傲霜的本意是要大搖其頭,但他卻又十分明瞭內中隱情,自然不便去加反對。而且他此刻心中也已別有計算,所作所為已不完全是為擎天宮在打江山了。 故意略作思索,才點點頭,道:「沈姑娘的想法倒是甚有見地。」 沈留香道:「那就有勞副宮主了。不過,在下手之時切記在死者身上留下一些亂人耳目的傷痕,不能讓閻君濤或杜金刀發覺是死在四絕劍之下。」 秋傲霜點點頭,道:「這倒不難。」 沈留香道:「豺狼虎豹四兄弟嗜色如命,今夜杜金刀在府邸設宴相待並未召喚歌妓,想必是有何機密商談,席散之後,主投客好,一定要作秦淮夜遊,那時副宮主正好下手。」 秋傲霜道:「只怕杜金刀在旁有所不便。」 沈留香笑道:「以我猜測,杜金刀目下只怕不敢離開他那門禁森嚴的杜府一步。」 秋傲霜道:「如此倒好……」站起來一拱手,接道:「傲霜告別。」 沈留香也起身離座,道:「今夜想必能聽到副宮主的回話。」 秋傲霜一皺眉,道:「杜金刀根深蒂固,耳目眾多,傲霜一再明來明往,被他探悉了沈姑娘的居停之所,那就不妙了。」 沈留香笑道:「在副宮主大駕來到之前,長街上已遍佈暗樁,因而副宮主的行藏絕不會被人察覺的……」 秋傲霜接道:「難得姑娘如此費心,一待事成,即來回報。」 沈留香連連搖頭,道:「只此一遭,爾後副宮主不必再來此處。」 秋傲霜雙眉一挑,道:「那麼,又要到何處去會晤姑娘呢?」 沈留香道:「江邊『臨江別館』之中,住著一個跑江湖的歌妓,外號叫做『香留枕』,副宮主不管去至那間酒館、棧房,著別人前去傳話,只說沈公子相召,她就會前去會晤。」 秋傲霜心頭一動,挑眉問道:「那歌妓是姑娘喬扮的麼?」 沈留香含笑搖頭,道:「乃是我身邊的婢女香吟所扮,就是方才在大門處迎候副宮主大駕的那個婢女,副宮主想必記住了她的容貌。」 秋傲霜放低了聲音,道:「姑娘可知『臨江別館』住著一個名叫楊桂玲的女子。」 沈留香輕嗯了一聲,道:「那女子還在,副宮主提她作甚?」 秋傲霜道:「那楊姑娘為人狡黠,武功奇特,千萬教香吟姑娘小心才好。」 沈留香笑道:「我已留意了,不勞副宮主費心。」 秋傲霜點點頭,揚長走了出去。 出得臥龍居大門,但見長街寂寂,並無一個行人,倒是有一輛空著的馬車得得駛來。 秋傲霜一躍上了馬車,吩咐車夫駛往秦淮河畔。那車夫放下垂簾,揚鞭一揮,馬車立即疾馳而去。 此刻雖已是戌、亥時光景,淮河上的繁華之色卻正在勁頭上,秋傲霜方一跳下馬車,就有無數的鴇兒龜頭圍了過來。 秋傲霜選了一艘銀字型大小的畫舫,舫上的粉頭過來行禮報名,秋傲霜也難得去記,只是揮手吩咐道:「放下船簾,別離碼頭太遠,我還要等一個好友。」 粉頭自然是聽那花錢大爺的吩咐,連忙傳話下去,這艘畫舫雖然解去了纜索,搖離了碼頭,卻不停地在附近打圈圈。 秋傲霜從竹簾的縫隙間往外張望,但見有一艘金字型大小的畫舫停在碼頭邊,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鴇子侍立舫首,有所等待。他私心忖度,那艘畫舫想必是等待豺狼虎豹四兄弟的。方才他來到之時,只有那老鴇子不曾下船到他面前兜搭生意。 心中有此推斷,他的目光也就一不稍瞬地盯在那艘大型畫舫之上。 身邊的粉頭幾番獻媚,勸酒,都被秋傲霜以等待好友為由推拒了。 更遞漏轉,眼看又是交子光景。 秦淮河畔也從煩囂聲中漸趨寧靜。就在此時,一輛雙套馬車疾駛到河邊碼頭。 秋傲霜一眼就看出那是杜府的套車,果然不錯,車簾掀動,杜府總管蔡錦堂率先跳下。接著,又先後跳下四個精壯的大漢。看他們那種猙獰可怖的長相,必是豺狼虎豹的四兄弟無疑。 相隔甚遠,秋傲霜聽不清蔡錦堂說了些什麼。但見他躬身肅客,四兄弟一躍上了那艘金字型大小的畫舫,而蔡錦堂卻佇立岸上。 秋傲霜微微一愣,看來蔡錦堂不會陪客人作秦淮夜遊,這倒省去了一層麻煩。 四兄弟登上畫舫之後,立即進入花廳。舫上的船娘立刻解纜離岸,緩緩向秦淮河下游劃去。蔡錦堂複又返回套車,揚鞭而去。 秋傲霜向身邊的粉頭問道:「那艘畫舫叫個什麼名兒?」 那粉頭道:「那是『金蘭舫』,排場大,化費也多哩!」 敢情這粉頭也是一個饒舌的婦人。 秋傲霜道:「舫上的姐兒也不少吧?」 粉頭道:「聽說那幾位爺們是杜府的客人,一個個如狼似虎,所以選了四個精壯的粉頭。南國佳麗貴嬌柔,臂壯腿粗,像條母牛,那還有什麼滋味?若教客官遇著那種粉頭……」 秋傲霜接道:「你說得一點也不錯。」 粉頭道:「客官的好友怎麼還不來呢?眼看月光就要偏西了!」 秋傲霜低聲笑道:「你的臉蛋比月兒還要明亮光潔哩!」語氣一頓,接道:「我那朋友想必不會來了,吩咐船娘,將船兒跟在『金蘭舫』的後面慢慢劃去,讓咱們看看那些如狼似虎的傢伙怎生吃這頓花酒。」 粉頭螓首連搖,道:「客官!那使不得啊!」 秋傲霜道:「怎麼了?」 粉頭放低了聲音,道:「金陵城中誰不知道杜爺是個耍大刀的好手,那些爺們又是杜爺的客人,要是發現咱們跟著……」 秋傲霜接道:「別怕。他耍大刀我玩劍,有事找我,沒事多賞銀子,快照我的話去吩咐船娘。」 話聲中,敞開大衫,露出了腰際的佩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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