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寒梅傲霜 | 上頁 下頁
八五


  蕭月梅只是微微一笑,緩緩轉過身去,面對銅鏡,秋傲霜從鏡中可以看到她的粉頰上蕩漾著無限的春色。

  突然,一團紅光映入秋傲霜的眼裡,原來蕭月梅身上的那一件胸兜蓋上了銅鏡。

  秋傲霜看到了她那裸路的背脊,象一塊光可鑒人的玉石,潔白而又圓潤。

  蕭月梅緩緩旋過身來,秋傲霜心跳如狂。幸好蕭月梅用她的長髮蓋住了胸前,使他還勉強站得住腳。

  蕭月梅喃喃道:「此刻怕有酉正光景了吧?」

  秋傲霜不由自主地向布簾高挑的房門看了一眼。

  蕭月梅道:「不必耽心,無人能走近這座茅舍二十步內。」說著,身軀自錦凳上滑下,緩緩向秋傲霜走了過來。

  秋傲霜閉上眼簾,竭力去思索他師父對他的訓誡的話語,但他卻想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了。

  他心頭暗暗在喊:這可能是一個陷阱!這可能是一個圈套……

  但是,喊聲太微弱了,蓋不住那種與生俱來的野性欲念的嘶吼。

  一隻軟綿綿的手搭上了他的肩頭,為他帶來了巨大的震撼。

  他更加緊閉了眼睛,然而蕭月梅的倩影卻更鮮明地在他腦海中出現。

  這一瞬間,秋傲霜豪情頓失,若能面對自己情有所鐘之人,終老斯鄉,也未嘗不是福事,又何必一心繫念那一套苦練多年的「旋風劍法」呢?

  一念及此,雙臂張開,猛力往前一抱。

  但他卻撲了一個空,睜眼一看,面前已失蕭月梅的蹤影。

  驀然,響起了蕭月梅的聲音,道:「在這裡,先過來吧!」

  秋傲霜循聲轉過頭去,他那一向冷峻的面孔突然綻開濃郁的笑容。在此之前,他曾見過三姬裸體的片段,但是卻比不上眼前這具如粉妝五琢的胴體來得誘人。愈看愈美,這一生一世是看不夠的。

  蕭月梅已然橫陳繡榻,身上無寸紗半縷,然而那床錦被半遮半掩地隱去她身上許多羞於見人之處。

  其實,如此妙景才是人間最美的圖畫。

  秋傲霜並未挪動腳步,不是膽怯,也非木然。而是他不知道走到近前,那床上人兒是否比遠眺更為好看。

  蕭月梅拉過一綹秀髮,遮住了半個面孔,目光從髮絲的縫縫中睨視著秋傲霜,聲音低媚地說道:「你就那樣站著看麼?」

  秋傲霜道:「我想起了一句古人之言。」

  蕭月梅道:「那一句?」

  秋傲霜一字字緩緩說道:「溫柔鄉是英雄塚!不知是真是假?」

  蕭月梅道:「你只想到這一句麼?」

  秋傲霜道:「似乎還有一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所以我面臨選擇。」

  蕭月梅道:「還有,你再想想看。」

  秋傲霜道:「此時此境,我已無法想到別的警句了。姑娘何不略作提示?」

  蕭月梅媚笑著坐了起來,錦被滑落,使她那雪白的酥胸裎現,但她又很快地將錦被拉起,連肩頭都掩蓋住了,然後露出整齊的銀牙又是一笑,道:「別老是想著警語,也該想點好的句子。」

  雖是驚鴻一瞥,秋傲霜卻不克自恃,他一面緩緩向榻前走去,一面說道:「美好的佳句必然寫在姑娘身上,我又何必費神去想?」

  蕭月梅突然掀開了錦被,離得好遠的紅燭就被這一陣微風煽熄了。

  月光從窗紙上透進,不偏不倚投射在榻上,月白,蕭月梅的胴體更白。

  秋傲霜從進門到現在,一直在手裡的「四絕劍」終於放下了,因為此時那把劍對他已不重要了。從蕭月梅的神色看,她分明是在佈置一個脂粉陷阱。她的手法卻是極為巧妙的,若她直接了當地裸裎胴體,也許會使秋傲霜感到厭惡。

  現在,秋傲霜終於落下了這個陷阱。

  可是,蕭月梅因何要如此作呢?

  鮮紅的朝霞自窗紙上透進,照在秋傲霜的臉上。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首先他看見了坐於妝台前的蕭月梅。

  紅胸兜仍然蓋在銅鏡上,因此他無法從鏡中看到她的面容。

  但他卻可以看到她那如白玉般皎潔的裸露背影,以及從錦凳側面露出來的一條圓潤光滑的腿。

  秋傲霜心情極為平靜,他竭力去思索一個時辰以前所發生的情景,然而記憶卻非常模糊。

  他也無法估計那樁事為他帶來了多大的愉快,但他卻依稀記得仿佛自高峰跌向萬丈深谷的那一瞬間所產生的飄飄然感覺。

  他不敢肯定那種感覺是美妙的,但他卻指望再加嘗試,不是一次,而是永無止境地嘗試。他突然又想起一句古人之言——欲海難填。

  在他冥想時,只聽蕭月梅輕聲問道:「怎不再睡一會兒?」

  那語氣仿佛包含了關切,卻很冷漠,總之,不象先前那樣嬌媚。

  不過,秋傲霜卻不去關心,目光從她那裸露的背部收回來,望著榻前地上的短劍,喃喃地說道:「看姑娘的神色似乎在後悔?」

  蕭月梅道:「後悔的只怕是你。」

  秋傲霜道:「正巧相反。而且我也沒有後悔的理由,是我自願的,姑娘既未威逼,又未暗中動用藥物,又憑什麼後悔?」

  蕭月梅沉吟了一陣,道:「那麼,今後有何打算?」

  秋傲霜道:「正要請問姑娘。」

  蕭月梅道:「自然是長相廝守。」

  秋傲霜不禁笑了,然而這不是得意之色,而是自我解嘲。

  秋傲霜是無聲之笑,也被背他而坐的蕭月梅發覺,因而問道:「因何發笑?」

  秋傲霜道:「我笑姑娘很天真。」

  蕭月梅似不悅的語氣說道:「換句話說,你認為我說的是假話?」

  秋傲霜道:「姑娘方才所說長相廝守那句話容或不假,但事實上卻不可能。」

  蕭月梅道:「因何不可能?」

  秋傲霜道:「從姑娘夜間以被角餘風煽熄燭火的功力看來,內力之強,足夠躋身一流高手之列,然而目下我已成廢人。姑娘即使一時青睞,也未必能持之久遠,長相廝守不過癡人說夢罷了。」

  蕭月梅道:「穿衣起床吧!」

  秋傲霜道:「我還想再躺一會兒,此生恐怕再難獲此溫馨滋味。」

  蕭月梅冷聲道:「教你披衣起床,聽見沒有?」

  秋傲霜道:「莫非姑娘要趕我離去麼?」

  蕭月梅道:「不必多問。」

  即使蕭月梅真要趕他走,他也不會懷恨對方,何況她還不曾明確表示。

  秋傲霜果然沒有再問,立即穿上衣褲,離開了床榻。

  蕭月梅雖然一直背對秋傲霜,但對他的每一動態俱都了若指掌。

  秋傲霜剛剛穿上靴子在地上站定,她立即說道:「拿起地上的劍。」

  秋傲霜俯身抬起「四絕劍」,一面輕撫鞘套,一面喃喃問道:「是要教我引劍自戕麼?」

  蕭月梅冷聲道:「你一向心高氣傲,自視甚大,因何一蹶如此?」

  秋傲霜道:「情關未破,夫複何言!」

  蕭月梅道:「可曾看到地上的火盆?」

  秋傲霜道:「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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