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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第九回 「認」在咫尺

  麥無名離開了桑頭渚這個小漁村,他剛剛跨上二路相接的陽關大道的時候,就一眼看見前面有三個人在等候著他。

  這三個人的其中兩個他並不認識,但那無關緊要,他只要認識一個也就夠了,就是因為認識那一個人,他才肯定對方等待的必是他了。

  那另—個人是誰呢?他是石子材,「花花公廣」石子材,石家莊的少莊主。

  其中兩個人的年紀都很大,他們沒有七十也定有六十出頭。

  一個很矮、很胖,圓圓的頭,圓圓的身子,沒有頭髮,沒有鬍鬚,幾乎連眉毛也看不出有幾根。

  他滿頭滿臉都是紅光一片,說他像是彌勒佛,彌勒佛卻沒有那麼矮;說他像南汲仙翁,南極仙翁又沒那麼胖,那像什麼?像球?像冬瓜?像蕃薯?對!就像一團大蕃薯!

  另一個人的特徵更加多,他長得很瘦、很高,一如旗杆,似竹篙,顴骨棱棱高聳,眼眶深深凹入,二頤貼齒、嘴吻賁突,簡直像個骷髏頭。

  他的雙臂長過膝處,二隻手掌又特別的大,大得離譜,大得嚇人,像是兩把芭蕉扇!

  哈!一高一矮,一瘦—胖,叫人又聯想到了一對人,哦!應該是一對神,他們二人站在一起像是准?像是廟裡菩薩出巡,遊行隊伍中的謝將軍、范將軍,也就是一般人叫的「七爺」和「八爺」,像極了!

  千萬不要笑他們長得醜陋難看啊!假如你知道了他們乃是何方神聖之後,那就絕對笑不出來了。

  遠在幾十年前這二位即已名震江湖,不!應該說是「名驚」江湖,因為他們喜惡隨心、正邪不分,誰聽見了,誰就會閉口噤聲、暫作金人;准遇上了,誰就會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後來不知怎麼搞的,他們卻是相繼失蹤了,失蹤了十多年的今天,又不知怎麼搞的,他們竟然又在這裡雙雙的出現了!

  他們是誰?他們矮的一個叫「矮和尚」潘松秋,高的一個叫「催魂手」廖不一!

  麥無名毫不遲疑地、毫不猶豫地也就是說昂然地踏上了陽關大道,別說他心中並無所懼,就算是怕得要死、怕得觳棘又能怎麼樣?想回頭不一定會逃得了,要求饒也得走到人家的身前去,你說是不!

  石子材一見對方走了過來,他就立即恭順地叫了—聲:「二位叔叔,他就是麥小雲,翡翠玉如意就是在他的身上!」

  他隱下「黑嬌女」的事不說,因為他與「黑嬌女』之間乃是私事,當然是公事為先,再說,公事成了,私事也就一併成了,不是嗎?

  石子材本來是隨同龔天佑—起出動的,雖然龔天佑的輩份也是很高、功力也是很深,但幾次會竭到這個後起之秀麥小雲或不見敗,卻無奈人何!是以,他慫恿著廖不一他們,糾纏著潘松秋兩個,因為廖不一他們二人的聲名尚在龔天佑之上,因為潘松秋二人的功力也在龔天佑之上,就算他們一個對一個仍然奈何麥小雲不得,但是,他們是「焦贊、孟良」,他們是「阿青、阿黃」,二人聯手,任對方是天神下凡,那也必定準贏無虞!

  話又要說回來,也不得不交待一聲,廖不一他們失蹤了十多年,匿跡了十多年,怎麼會和石子材走在一起呢?因為,他們的情形也如龔天佑一樣,重臨訌湖,即受到石鏡濤的禮聘,供奉在石家莊的福壽堂之中!

  廖不一骷髏眼裡精光一閃,他似乎有些懷疑的不是玉如意會落在對方手裡,乃是懷疑龔天佑怎會完不成任務?

  「小娃兒,玉如意真在你的手裡?」

  麥無名打從見到這兩個怪人的長相以後,他心中就感到些許沉重了,不由搜索枯腸,不由追憶他師兄告訴他武林人物的形貌,或許不全清楚,或許不全明瞭,但多少有了部分底子。

  「老人家,如果說晚輩從來沒有見過那柄玉如意,你相信嗎?」

  石子材輕蔑地哼了一哼,他卻搶先開了口。

  「麥小雲,你真的沒有氣慨,沒有膽量呀!寧波城外北門道上,我親眼看見你由大內侍衛手臂上掠走了個包裹,不敢承認?哼!」

  「是麼?」麥無名無可分辨地說:「就算你親眼看見我由大內恃衛的臂彎中掠下了一包裹,但你能斷定裡面就是玉如意?」

  石子材不由怔了一怔,卻仍然堅毅地說:「當然是的!你敢說它不是?」

  「我雖然也不敢說包袱裡面不是玉如意,但它的確不在我的身上。」

  「好吧!就算那柄玉如意當時不在你的身上,但是,以後是了。」石子材說得肯定,說得矯揚。

  麥無名聽了不由一怔,他說:「這又是怎麼說?」

  「你不會也忘記了杭州郭景陽吧!」

  石子材譚榆調侃,石子材理直氣壯。

  果然,麥無名口結了,不錯,且不管石子材他們是不是重去為難郭景陽,他該是這麼認為,而自己也曾經答應過叫郭景陽這麼說。

  「好吧!既然你認定玉如意在我手中,那也只有隨你了!」

  石子材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麥小雲,你終於承認了呵!」倏然,他聲色懼曆,不可一世的說:「那你就把它給交出來!」

  麥無名淡淡地說:「如果我交不出來或不交呢?」

  石子材霍然抽出了寶劍,冷哼一聲說:「今日由不得你了,榨也要把你榨出來。」

  麥無名為了探視桑頭渚,是以他一未跨坐騎,二沒帶寶劍,而石子材雖然因摩不一他們不慣騎馬也未騎馬,但他的兵刃卻不稍離身。

  「那只有麻煩你動手榨了。」

  石子材自付難是人家的對手,但是,—是見對方赤手空拳,似乎有便宜可撿,二是這次的靠山高得多了、硬得多了,應該不至於會像上次那般的出醜、丟人現眼。

  「好!這是你咎山自取,可別怪少爺手下無情。」他長劍一震,隨即攻了過去。

  石子材藝業博雜,他除了家學淵源,憑石家家學,已足可睥睨江湖、傲視武林,而福壽堂中的幾位供奉或多或少又皆傳了他一招二式,只是他好遊蕩,只是他不長進,辜負了自己,也辜負了別人!

  麥無名身形—動,二手一擺,也就與他戰在一起了。

  石子材今天是抱著破斧沉舟、孤注一擲的心理,依藉所佔優勢施出了渾身解數,務必要把對方傷在劍下,以便在二位叔爺面前顯顯他的威風,以便在自己心頭吐吐往日積鬱的怨氣來。

  霎時之間,劍光熠熠、掌影綿綿;霎時之間,—雙白影,穿棱閃爍,蔚成奇趣,構成奇觀!

  麥無名的心中電轉連連,石子材寶劍雖利,但還不放在他的心上,可慮的是後面二位人物,這二位人物,看他們的長相與特徵,看石子材對他們恭順謙卑的態度,胸中也已了然大致。這等魔頭,幾乎已成傳說中的人物,自己何幸?竟會雙雙的遇上他們!

  他不能怠慢,他根本不敢怠慢,立即吸入了一口氣,雙腳倒踩,手式倏變,運上了「須彌步」和「菩提掌」,先把石子材給料理了,然後才可專心一致應付後面之局!

  石子材是劍走靈蛇、奇招連出,正在殺得興起的時候,忽然瞥見一片奇幻的樹葉輕忽的、巧妙的而且是不可思議的透過了這潑水難入的劍幕之中,直向自己心口上粘。

  他大驚失色了,他心神震動了,立即擰身飄退,立即回劍圍護,但是,那片落葉卻似彬之隨形,好像鐵之見磁,躲不了,擺不脫,依然是彼此的相印了一下。

  「啪!」的一聲,響聲清清脆脆,身形搖搖晃晃,石子材雖然沒有受到很大的傷害,但已經是魂飛魄散了!

  廖不一和潘秋松二人眼角瞟見麥無名的步法和手式,心中也自個震驚不已,身形俯衝,正擬出手搶救,卻也是來不及了。

  潘松秋方向一變,原沖向麥無名的身形改朝石子材而去,扶住了對方,慰問著對方。

  廖不一的骷髏眼連連轉動,他感到自己一人好沒面子,不由沉下聲音說:「小娃兒,你火速把東西交出來!」

  麥無名略—調息,他要準備,他要預防,不亢不卑地說:「老人家,晚輩實在是無物可交。」

  廖不一看對方的神色似乎不像有假,但石子材言之鑿鑿,龔天佑言之確切,他也只有這麼認定了。

  「小娃兒,你是逼我老人家出手了。」

  「你既然不予置信,那我也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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