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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白衫年輕人淡淡地說:「這也是身不由己,為情、為理、也為江湖上的道義,誰遇上了誰也推不了手。」

  韓健行冷冷地說:「有道是『光棍不擋財路』,兄台這麼做未免有些逾越了。」

  白衫年輕人也是冷冷地說:「有道是『盜亦有道』,閣下強掠漁民們血汗所得,實亦為人所不齒呢!」

  韓健行臉色一變再變,他已知道多言無益,雖然明知眼前這個年輕人不是一個易與的人物,但是為了威信、為門自尊,他只有又拱起了雙拳。

  「既然如此,兄弟不才,願一領兄台絕學,兄台請。」

  「請。」

  韓健行藉拱手之勢,雙掌倏然一張,一股勁風立即朝前直射而出!

  白衫少年人也趁還禮之便,右掌微揚,擋回了對方淩厲的掌風。

  這就是標準的如假包換的「禮尚往來」!

  白衫少年含笑依舊,一如平常,韓健行卻是衣角狂飄,站立不住,身形竟然向後一仰,他趕忙倒退二步,才算拿住了樁、穩住了身。

  他吃了暗虧,盼上不由微微一紅,心中頓時震驚萬分,明知討方的功力精深,但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高到這般地步。

  韓健行收懾心神了,韓健行小心謹慎了,他緩緩的從背後抽出了分水雙刀,左右開弓,再一先一後的朝白衫少年的心胸揮了過去。

  分水刀就是峨嵋刺,韓健行名叫「鍵行」,練的卻是水中功夫,吃的也是水上之飯,名實不符。

  白衫少年神定氣閑,若無其事的站在當地,他待韓健行的雙刀將觸及衣衫的時候,才見身形晃動,而對方的刀鋒也即落了空。

  其實,練水中功夫首先也要精習一般基水武學,韓健行的武功業頗不弱,只是他的時運不濟,遇到的對手太高,更本不是他所能對付得了的,耗盡精力,用盡絕活,對方卻是從容而巧妙、輕而易舉地避去了他自己認為每一個都是奇招和絕式。

  年輕少年是閃的多、攻的少,只見他滿場飛舞,只見他滿場遊行,一若行雲,雲行悠悠;一若流水,水流舒暢。

  韓健行早已經是刀法紊亂、腳步不穩了,他顧了前面卻忘了後面,防了左邊,又疏失右邊了。

  這好有—比,像是在耍猴兒戲!

  韓健行本來也是個有理性的漢子,但他呈騎虎在背,下臺不得,在眾目睽睽之下,堆道要他丟刀認輸?棄械投降?那以後叫他如何帶人?怎麼服眾?他別無選擇,只有豁了出去,立即把牙一咬、將心一橫,也就不避來招,雙刀猛遞,來個兩敗俱傷的打法。

  白衫少年原想對方能愛惜羽毛、知難而退,不然,韓健行又豈是他十招之敵?今見對方竟然已經狠下了心、不要了命,即知事情不是善了得了,既然如此,也只有以力把它結束。

  「韓當家,你要小心了。」

  他雙腳加速踩出,二掌連續揚起,頓時運上了六成的功力!

  韓健行只見眼前都是手掌,周圍都是人影,似網似幕,若真若幻,他既然抱定了宗旨,以身抵身,將命換命,管它虛虛實實,一緊手中雙刀,連環劈出,劈中加刺,刺中帶挑,拼著自己性命不要,非得對方也挨上他的—刀不可!

  但這只是他的如意算盤。人家焉肯如他所願?八見對方手上下一個交叉,他的雙刀業已脫手飛去,並且,左胸之上也給印上一掌!

  所幸白衫年輕人手下留有分寸,韓健行的身形只是一陣踉蹌一陣倒退,所受傷勢卻是不重。

  「閣下名號……」

  「在下麥……」

  「麥小雲!」

  韓健行立時驚呼出聲,但他心中卻是釋然了,敗在麥小雲的手中,還不算坍台,自己比洞庭四惡如何?自己又比萬里船幫的舵主如何?他不禁抱起了雙拳。

  「多謝麥少俠手下留情,兄弟這就帶著弟兄回去。」

  白衫少年也不加解釋,他只是習慣地笑了笑,因為,他不是麥小雲,乃是麥無名。

  「韓當家,請你記住一件事,麥某乃是本村人士,自今日起,希望你們以後……」

  「麥少俠請放寬心,韓健行謹志麥少俠隆情高誼,金玉良言,嗣後我幫兄弟決不再犯此村!」

  「那麥某人謹此致謝了。」

  「麥少俠言重了,我們後會有期。」

  水賊們走了,他們連被震飛的刀劍也棄之而不顧了,哦!從現在開始,就不應該再稱呼他們為水賊了,因為,從韓健行的眼色中,從韓健行的語氣中,麥無名心中已有所感,感覺到他們從此也是安份的良民、勤勞的漁夫,也就不再需要這刀這劍了。

  鄉團們已經驚醒了過來,他們知道這身家、這性命全保住了,不僅現在,以後也是。因為這幫水賊……哦!不是,這幫英雄乃是太湖最大的一幫,也是離桑頭渚最近的一幫。

  他們擁住了「麥小雲」,口中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才能表示出他們的感激的心情。

  良久,那個四十多歲的鄉團長緩過下氣、回過了神,他萬分激動地說:「兄弟夏嘉興,忝掌桑頭渚的鄉團,今日若非麥少俠……唉!大恩不言謝,我也不再說下去了。」

  阿彌陀佛,救苦救難!麥無名的確在無形中消去下一場劫難,他非但救下子桑頭渚的生靈,並且也喚醒了一群在歧途中徉徊的人的良知,不然,在他們盛怒之下,在他們興起之中,說不定真會殺一個雞犬不留!真是功德無量。

  「夏鄉團客氣了。」

  在麥無名步出屋門之後,陳老丈已經隨後跟了出來,只是他年紀老邁,只是他力有不逮,故而站在牆角觀望,現在,現在他走過來了,三步並作二步地走過來。

  他老淚滂沱、他梯泗縱橫……

  「小哥兒,謝謝你!你,你是救命菩薩……」他右手一抹眼睛、一擦面龐,左手卻拉住了麥無名的衣袖說:「走,跟我回去,我們再好好地談談,再好好地喝它二杯。」

  「不了,老丈。』麥無名說:「我得走了,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辦呢!」

  陳老丈不由瞠起了雙目,但口中卻是婉聲地說:「不行!這怎麼可以?你非得在這裡住幾天!」

  「謝謝老人家的好意,但我實在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唉!小哥兒,你不是說要欣賞太湖的風景嗎?」

  陳老丈在想盡辦法挽留著麥無名。

  麥無名卻是心急父蹤,不擬再作逗留了。

  「下次吧!老人家,我下次一定會再來欣賞太湖風光,再來與老人家好好長淡,並且還要喝它一個痛快!」

  「麥少俠,我們不談報答,只是想盡點心意,至少你也得吃過飯再走。」

  夏嘉興的眸子中露著真摯的眼色,嘴巴裡透著熱忱的話聲。

  「謝謝各位的好意。在下實在星有事纏身,這就告辭了。」

  麥無名雙拳一拱,轉身揚長而去。

  陳老丈、鄉團們知道這是英雄行徑、豪傑心陶,行善不望回報,他們只有目送麥無名出了桑頭渚的小漁村,直到看不見對方的身形而後已。

  陳老丈又踱到廣場邊大樹下的石頭上坐了下來,忽然,他心中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一樁事,聯上了一根線,他右腳連蹬了,他滿口抱怨了……

  「唉!真是老邁了,我真是昏庸了,剛才怎會沒有想到呢?這小哥兒姓麥,他又曾經說他是本村的人士,再瞧他的神情,再看他的模樣,難不成就是麥先生的香煙?對!絕不會錯,怪不得我看著有些面善。」

  他又是三步二腳地趕回家裡去了,他要囑咐他的家人,灑掃麥先生的故所,庭院,供奉麥先生的長生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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