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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在這生死交關的剎那,陡見他右手一伸,抓住了緊靠懸崖的一株小松,他本來是平著向懸崖滾去,一把抓住崖旁小松之後,身子打個轉,變成了頭上腳下,除了一個右臂還探出崖壁外,全身懸空垂在崖下。

  王寒湘這滾翻之力,甚是強猛,那懸崖邊緣的小松,只不過有核桃粗細,如何能承受得住,但聞卡嚓一聲,齊腰折斷。

  當前幾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雖然目睹奇險,仍然心神不亂,但聞衣袂飄風之聲,超元大師和勝一清雙雙向懸崖邊緣撲去。

  兩個人同時發動,身法又都快如電奔,但心意卻是大不相同,勝一清旨在救人,超元大師,卻是怕王寒湘借那小松一緩之力,收住翻滾之勢,以他本身功力而論,只要那翻滾的勢道一緩,必可借那一緩之力,回聚丹田真氣,躍上懸崖。

  果然不出超元大師所料,王寒湘就借折斷小松的一阻之力,已把真氣回集丹田,在身子向下墮落之際,忽的一提真氣,雙臂一抖,左腳一踏右腳腳面,急墜的身子,陡然又向上回升。

  王寒湘剛剛把頭探出懸崖,超元和勝一清已雙雙撲到懸崖邊緣。

  超元大喝一聲,右掌一舉,正待劈向王寒湘探出懸崖的身子,那知勝一清早已料到他這一著,忽地一掌斜向超元大師側面攻去。

  這一招,關乎著王寒湘的生死存亡,是以勝一清出手用足了九成真力。

  超元似是也早防到了勝一清這一著,所以,當他右拳舉起之時,左手反臂劈出一招「力屏天南」,以防勝一清的搶攻。

  但他卻沒有想到勝一清出手一擊,竟敢用九成真力,雙方拳力,掌風甫一交接,超元立時覺出不對。

  如論超元功力,要比勝一清略勝一籌,硬打硬接,勝一清先敗一著。但此刻情形,卻大不相同,一個全力施為,一個是把全身力量,分於左右兩拳。

  勝一清掌風如輪,逼開超元左拳阻力,直向他身上逼攻過去。

  超元如果不收勢讓避,固然可以把王寒湘劈下懸崖摔死,但他也難逃被勝一清掌力逼下懸崖的厄運,處此情景,他不得不先求自保──掌勢一收,向後疾退三步。

  勝一清用力過猛,一招落空後,不由自主身體向前一栽。

  這時,銅缽和尚超塵正好趕到,缽交左手,右手運起功力,呼地一掌,向子母神膽後背劈去。

  勝一清雖然覺出後背受襲,但自己攻出力道尚未收回,全身運轉不靈,一時間閃避不及,又無法回身拒敵,祇得一咬牙,運氣於背,準備硬接一擊。

  但覺一股極猛的力量,撞上後背,他劈出內力,尚未完全收回,吃那一撞之力,震飛起來,直向懸崖下面摔去。

  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王寒湘剛好躍登上懸崖,雙足一用力,氣沉下盤,功運兩腳,雙足穩如盤石,右手一招「神龍探爪」,硬生生把勝一清向崖下直摔的身子抓住,一收一推,卸去勁道,把他放在地上。

  勝一清腳站實地,王寒湘已縱身向前躍去,他連受挫折,心中忿怒已極,不顧本身傷勢惡化,直向銅缽和尚身上撲去。超塵一掌震飛勝一清後,隨後縱身追來,兩人一來一迎,迅如電光閃奔,但見兩條人影懸空一接,同時急落實地。超塵功遜一籌,落地後再也站不穩身子,一連退了四五步,仍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王寒湘落地晃了兩晃,冷笑一聲,揮扇一躍,直攻過去。

  驀然,劍光打閃,超慧由左側急躍而至,寒鋒森森,點到前胸。王寒湘摺扇一招「倒轉陰陽」,架開超慧寶劍後,反向超慧左面「肩井穴」上點去。這一招攻守並出,迅巧至極,超慧吃了一驚,收劍仰身,金鯉倒穿波,退後數尺。

  王寒湘逼退超慧,超元大師排山般的拳風,又到身後。超塵也由地上挺身躍起,掄動手中銅缽,迎面攻來。王寒湘口中連聲冷笑,手裡摺扇張而復合,側身一轉,向左閃開五步。這一來,超元大師的拳風落空,直對迎面攻襲王寒湘的超塵撞去。

  老和尚功力果然已入爐火純青之境,拳勢收發,全由心念控制,一見落空,立時吸氣收拳,擊出拳風,倏忽間又收回去。王寒湘卻借機回頭對勝一清道:「勝壇主,請先走一步,我獨擋他們三人一陣再走。」

  勝一清笑道:「我雖被那禿驢擊中一掌,不過傷得並不很重──」一語未完,超元、超塵,超慧,已分成三面包圍過來。

  王寒湘冷笑一聲,縱身迎去,右掌劈向銅缽和尚;左手摺扇點向超元大師。勝一清振腕揮刀,迎截住超慧,五個人立即展開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激烈拼鬥。

  這一次交手,幾人心中都是滿懷憤怒,各以本身絕學求勝,但是刀光如雪,劍影縱橫,拳風呼呼,扇影點點,激烈絕倫,觸目驚心。王寒湘大展所學,以蛇行八卦掌法,力拒超元、超塵兩人合攻,避招閃擊,迅巧如靈蛇遊走,火拼十回合毫無敗象。

  勝一清雖然受傷,但他功力並未失去,九環刀施展開,有如狂風驟雨,一招比一招迅猛。超慧功力雖然不弱,但她究非子母神膽之敵,力拼到三十合後,逐漸感到不支,只覺對方手中的環刀,愈來愈重,招架異常吃力。她突然警覺到,自己打法上有了錯誤,正以自己先天上的短處,去對他人之長。原來,她心中傷痛掌門師兄被擄,出手劍勢異常快猛,處處和勝一清硬打硬接,求功心切,忽略了女人先天體質上的差異,直待她感覺出吃力時,才發覺自己打法上犯了錯誤。心念一轉,變力拼為巧打,不再硬接勝一清重重的九環刀,而以輕靈的劍招和身法,和子母神膽對敵。

  這一場激戰雙方武功相近,而成了一個不勝不敗的局面,王寒湘以奇奧的身法,彌補功力的差遜,竟把超元。超塵全力的搶攻擋住。

  東方天際,泛起了一片魚肚白色,天色到黎明時分,雙方已力搏百合以上,強弱之勢漸可看出。超慧被子母神膽的九環刀迫得只餘下招架之力,雖尚可支持一段時間,但已顯露出敗象。

  王寒湘摺扇,掌勢。身法,卻是愈打愈奇,超元,超塵都無法預測他下一招的變化,無法能搶得先機,反被他左一扇、右一掌,鬧得兩個人手忙腳亂。但是,他內腑的傷勢,卻因久戰不息而逐漸發作,無法再控制胸中翻湧的血氣,他心中很明白,如果再逞強支撐下去,傷勢即將惡化,一旦真氣消散,只有束手待斃。心念一轉,不再戀戰,左扇右掌,同時猛攻幾招,把超塵迫退了數步,縱身一躍,跳出圈外冷笑一聲,喝道:「貴派武功也不過爾爾,王某已經領教,咱們後會有期,今天恕不奉陪了。」說罷,轉身疾躍而去。

  勝一清本已穩操勝券,但他見王寒湘撤身退走,立時猛攻二刀,躍出圈外,轉身一掠,緊隨王寒湘身後,向崖下奔去。超元、超塵雙雙大喝一聲,縱身追去,超慧喘了口長氣,也跟著追下。雙方相距也就不過是二丈左右距離,但見五條人影,快比劃空急矢,不大工夫,己出去五六里遠近,但雙方仍然相距兩丈左右。

  勝一清見峨嵋三老緊追不捨,不禁頭火起,探手入懷,取出子母鋼膽,運足腕力,一回頭揚腕打出。子母膽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暗器,威力奇大,鋼膽出手挾著一股破空風聲,直擊過去。超元大師追在最前面,見鋼膽來勢奇猛,倒也不敢大意,祇得收住急奔之勢,橫躍閃避,鋼膽帶風從他耳邊飛過,向他身後的超塵打去。超塵閃讓不及,只得舉起手中銅缽封擋,但聞一聲金鐵大震,銅缽幾乎被震脫手,不禁吃了一驚!

  就在這一錯愕間,忽覺右腿一疼,不由自主後退了三四步,幾點寒芒掠耳飛過,他一咬牙,強忍傷疼,仍然向前追去。原來勝一清那巨型鋼膽裡面,另外包藏著五粒小型鋼膽,只要用兵刃一擋,外形膽殼碎裂,裡面暗藏的五粒小型鋼膽,立即四面激射傷人。

  因為超塵手中銅體,較一般兵刃面積廣大,勝一清鋼膽中暗藏的五粒小鋼彈,二粒被他銅體擋落,兩粒被缽面滑向一側飛去,另一粒滑向下面,擊中他右腿。

  超慧走在最後而且和超塵距離較遠,聞得鋼膽和銅缽相擊之聲,立時收住腳步,凝神相待,只見兩點寒星,破空直飛過來,忙側身讓過一粒,舉劍拍落一粒。

  但王寒湘和勝一清,已借峨嵋三老閃避,擊擋暗器的工夫,風馳電掣而去。

  超元望著兩人去如流星的背影,心知已無法追上,不禁仰天長嘆,木然呆立,滿臉沉痛,淒傷欲泣。超塵、超慧分站他的兩側。他們,同樣有著極端的沉痛,良久,仍然講不出一句話來。

  這時,超塵右腿的傷處,逐漸加重了痛苦,似被火燒一般,只疼得他臉上汗水直往下滾。他終於忍不住了,低頭看時,傷處已隆重起一個紫包,附近,也開始紅腫起來。

  超元忽然一跺腳大笑起來,笑聲淒厲,入耳驚心。

  超塵被超元那奪人魂魄的笑聲,驚得呆了一呆,暫時忘卻了右腿的傷疼。

  超慧更是驚得心慌意亂,急聲叫道:「大師兄,大師兄,你──怎麼啦──」

  超元倏然收住狂笑之聲,兩行老淚,奪眶而出,合掌當胸,黯然說道:「咱們峨嵋自開創門派以來,從未受過今日之辱,眼看著掌門人被人擄走,咱們還有何顏立足武林,何以對歷代長老在天之靈。」

  超塵強忍傷疼,左手提缽,右手揮去頭上的汗水,接道:「大師兄也不要過份自責,事情既已出來,急在善後──」話至此處,突覺傷處一陣急疼,竟自接不下去。

  這時,超元、超慧都已注意到銅缽和尚神態。超慧首先蹲下身子,查看了超塵的傷勢後,不禁一皺眉頭,道:「你中的是毒藥暗器!」

  超塵道:「傷處疼如火的,不知是什麼毒?」

  超元激動的神情,逐漸平靜下來,伏身看超塵傷處,半條腿都已開始紅腫,心中暗暗吃驚,但他外形仍然保持著平靜,道:「你傷得不輕,必需要早些放血去毒,咱們先回寺中,替你療治毒傷,再去天龍幫黔北總壇。」

  超慧接道:「天龍幫人眾勢大,高手如雲,咱們三人之力,實嫌過於單薄,不如聯合武當、青城、雪山三派,合力對付。好在天龍幫和三派早有嫌怨,不難說動他們──」

  超元道:「青城派和咱們淵源甚深,當可拔刀相助,至於武當、雪山兩派,雖和天龍幫結有嫌怨,但肯否相助,很難預料,此事必須從長計議,免得到時丟臉。眼下先回寺去替二師弟療傷要緊。」說罷,扶著超塵,返回萬佛寺。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東方天際,昇起來一輪紅日,金光霞線,交織成絢爛無比的日出景色,卻又是那樣短暫,轉眼瞬間,耀目的彩霞,變成了過眼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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