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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玄衣仙子杜月娟一笑,說道:「兄弟,你要找什麼人?若是在我這大雪山十二連環峰上,總可以找得出來,不然,便只有轉托你師兄派人打聽了。」

  羅雁秋編了一個謊,說道:「此人是先父的一個摯友,名叫追命閻羅馬百武……」

  他話尚未說完,只見兩個勁裝彪形的大漢,押著一個人走了進來。

  羅雁秋一看那全身捆綁,被押來行令堂之人,年約五旬,高有六尺,兩條掃眉,一雙豹眼,高額闊口,顎下留半寸短須,兩太陽穴高高隆起,分明內功已達火候,再看他穿著,知是雪山派中之人,但不知觸犯了什麼條規,被押來行令堂受審。

  他再仔細看了一遍,竟覺那人有些面熟,不知在哪裡見過,凝神思索了半天仍是想不起來。

  只聽玄衣仙子一笑說道:「兄弟,你怎麼話還未說完就停下,你問的可是叫什麼追命閻羅的?」

  羅雁秋方才說出追命閻羅馬百武之名時,那被押解之人已隱約聽見,現經杜月娟一重複,他不由一愕,轉首到這邊來。

  那被押解之人的此種情形,更使羅雁秋大感奇詫,忖道:莫非這人就是追命閻羅馬百武那廝嗎?

  此時,談笑書生諸葛膽也已步入行令堂,內三堂玉皇堂主百步淩波譚玉笙、太白堂堂主天星掌袁廣傑及觀音堂堂主千手菩薩許香萼也相隨魚貫而入。

  原來談笑書生這行令堂內,一邊是他的私邸,一邊則是議事所。那議事所乃是一棟約有三間的房子,與他私邸的客廳僅有數丈之隔,是以羅雁秋看得十分清楚。

  四人進入議事所後,談笑書生毫不謙讓即就了中間的主位,其餘三位堂主分坐兩側,把那濃眉闊口大漢推到堂前,那兩個押解之人向談笑書生單膝一點,說道:「啟稟行令堂主,潛伏本派太白堂下奸細一名押到,謹候發落。」

  羅雁秋此時早已身不由主地站了起來,他要聽聽這看似面熟之人究竟是誰,但那押解之人卻未報出那奸細的姓名,不禁大失所望。

  只見談笑書生諸葛膽表情十分肅穆,他轉向太白堂堂主袁廣傑,說道:「袁堂主,你可知這人的真實姓名嗎?」

  天星掌袁廣傑見問微一欠身,恭謹地答道:「此人是敞堂屬下的弟子,名司徒雷福……」

  談笑書生不等他說完,又自冷漠地說道:「本堂主是問這人的真實姓名,司徒雷福只是他混入本派的化名而已,難道袁堂主連這點都不知道嗎!」

  袁廣傑面上頓現惶惑之容,囁嚅了半晌,仍是無言以對。

  卻聽諸葛膽冷笑一聲,喝道:「來人!」

  一陣腳步聲響,行令堂外匆匆走來一個瘦小的尖嘴漢子,他來至談笑書生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然後又向太白堂堂主袁廣傑倒身下拜,起來肅立一旁。

  談笑書生掃了袁廣傑一眼,問道:「袁堂主,此人可是貴堂弟子?」

  袁廣傑欠身答道:「是!」談笑書生說道:「看來此事是本堂主越俎代皰了。」

  然後向那瘦小漢子喝道:「你怎樣知道他是潛伏本派的奸細?據實說來。」

  那瘦小漢子恭謹地答道:「啟稟行令堂主,小的在夜晚睡眠之時,由他夢囈中得知……」

  諸葛膽又道:「你且將他的真實姓名及潛伏的目的說出。」

  那瘦漢子又道:「此人真實姓名叫周沖,人稱沖天鴿子,乃是十餘年前名滿江北的大盜,他潛入本派的目的,卻是在尋找其仇人追命閻羅馬百武等……」

  他的話突為一陣裂帛似的狂笑所打斷,飛天鴿子笑聲一止,慨然一歎,說道:「恩兄呀,恩兄,我周沖三年練技,五年尋仇,受盡千辛萬苦,卻不料皇天無眼,我周沖也要含恨九泉了。」說罷,竟然號陶痛哭起來。

  談笑書生向左右三位堂主掃視了一眼,微微一笑,說道:「為了保障本派弟子的安全,想三位堂主不會責怪本堂主越級了吧?」他突地面容一整,笑容盡斂,一字一字地說道:「五刃分屍,極刑處死!」

  羅雁秋一聽說那即將遭受五刃分屍之人,是八年前向衡山雁鳴峰隻身報警,血戰群賊,虎口餘生的飛天鴿子周沖,不禁心膽俱裂,大叫一聲:「周叔叔!」形如瘋狂一般沖了過去。

  那押解周沖的兩個大漢,剛要上前攔阻,被羅雁秋呼呼兩掌,震出了四五步遠,摔倒地上。

  方要離座而起的談笑書生諸葛膽和內三堂的三位堂主也不由同感驚愕,怔在當地。

  飛天鴿子周沖本來在看到羅雁秋時,就覺得這少年有些面熟,又聽到他和玄衣仙子杜月娟提到追命閻羅馬百武之名,更感奇詫,後來一想,以為他們在談論自己之事,於是也就沒再注意。

  此時,見羅雁秋高呼「周叔叔!」向自己撲來,一愕之下,才想起這少年便是恩兄羅九峰之子。

  他一見故人有後,真不知是悲是喜,一動全身真力,只聽得吧吧連響,那縛身繩索,已被震斷,雙臂一伸,將沖撲而來的羅雁秋抱住,不禁全身抖顫,老淚縱橫,激動地說道:「孩子,你可是秋兒嗎?」

  他緊抱著哀哀痛哭的羅雁秋,突地仰天大呼道:「蒼天有眼,我周沖錯怪你了!」聲音豪邁悲愴,流露出真摯的情感。

  羅雁秋也已上住了哭聲,但星目中仍是淚光濡濡,他仰臉望著飛天鴿子道:「周叔叔,小侄自聽師兄玉虎兒說,你也逃出虎口後,就一直留意尋找你,想不到皇天見憐,在此處見到了你老人家。」

  飛天鴿子倏然掃了談笑書生和三位堂主一眼,慨然說道:「在我死之前能看到賢侄,恩兄昭雪仇恨有望,我死亦瞑目了。」

  羅雁秋轉身對諸葛膽等一禮,道:「在下想請行令堂堂主及三位堂主法外施思,放過我周叔叔。羅雁秋願代為承受一切裁處。」

  他說話之言生冷已極,顯然他不願仗著和談笑書生的關係代周沖求情。

  諸葛膽尚未開口,太白堂堂主袁廣傑剛才受了諸葛膽一肚子氣,沒處發洩,此刻卻冷哼一聲,緩緩說道:「小兄弟若願代此人受死,自無不可,只是……」

  卻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冷冷說道:「只是什麼?袁堂主,這件事情雖是你太白堂之事,但你卻懵然不覺,這失職之罪,若報知掌門師兄知道,你袁堂主自信能辭其咎嗎?何況本案既是由行令堂堂主處理,你也未便插嘴。」

  說後之人正是玄衣仙子杜月娟。太白堂堂主天星掌袁廣傑雖向為紫虛道人所倚重,但怎能與掌門人師妹及以行令堂堂主夫人身份的杜月娟匹敵,他臉上微微一紅強自壓下心頭的羞憤之火,一言不發。

  談笑書生雙眉一軒,但隨即一笑說道:「夫人請回去休息,這件事我總要依照情理法三者處置。」

  杜月娟微微一笑說道:「那我就和師弟一起回去吧!」

  羅雁秋尚未等談笑書生說話,便感激地注視了玄衣仙子一眼,和緩地說道:「師嫂請勿以小弟為懷,小弟將靜候堂主及各位堂主發落,我周叔叔既是觸犯貴派條規,行令堂堂主又豈能以私害公。」

  他知道雪山派對叛離一類的條規嚴酷,若是要請求諸葛膽對飛天鴿子完全赦免無罪,為絕不可能之事,是以說出這番話來,想逼得諸葛膽以他代替周沖受過,一死以報答飛天鴿子對他全家的恩情。

  談笑書生諸葛膽望著羅雁秋贊許地一笑,又回顧了三位堂主一眼,說道:「你這份沖天的豪氣,本堂主十分佩服,只是於情理法三者之上,均似說不過去,須知一人做事一人當,豈可以他人代替?」

  百步淩波連連頷首,表示同意,觀音堂堂主千手菩薩許香萼只是詭異地一笑,始終未發一言,而天星掌袁廣傑這番受了兩次悶氣,再也無話可說。

  玄衣仙子杜月娟卻在一旁說道:「兄弟,你怎說這樣的傻話,生死之事,豈可由他人代替的!」

  羅雁秋陡地面容一沉,由悲傷之情突化為滿面嚴肅與堅毅之色,冷冷說道:「師嫂的好意,小弟心領,但這件事卻不是你能解決得了的。」

  杜月娟微微一笑,轉向談笑書生諸葛膽說道:「你師弟既是想一死了之,乾脆你就成全了他吧。死對人生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呀!」

  她此言一出,在座之人,齊都霍然一驚,不知杜月娟為何一改方才的態度,說出這番話來。

  飛天鴿子周沖攪不清羅雁秋和談笑書生與玄衣仙子的關係,不禁迷惘地轉首向羅雁秋注視。

  羅雁秋乃是心高氣傲之人,聞言冷冷道:「生死之事,我羅雁秋不放在心上,但卻並未把死看成一種解脫!」

  杜月娟又微微一笑說道:「人死了一切恩怨情仇都完了,還不是一種解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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