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風塵俠隱 | 上頁 下頁


  對方一聽羅九峰出言冷峻,打鼻孔裡哼了一聲道:「你羅鏢師的單刀神梭威震江湖,哪裡會知道我們這些綠林道上的無名小卒。我兄弟此次受人邀約,跋涉千里,來到這雁鳴峰下,無非是想一睹老英雄的風采,不過因姓馬的朋友和你有一個定期的約會,使我兄弟不便先登山拜見。俗語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們兄弟冒夜寒風露在這荒山亂石中守候,就是請老鏢師能遵守江湖信約,等候重九之會,尚請能賞我們一個薄面,我們也不想侵犯老鏢師你的虎威,這裡夜風襲人,你請便吧!」

  羅九峰聞言一聲冷笑道:「聽朋友這一說,真使我羅某萬分慚愧,雁鳴峰荒山寒野,竟變成了龍虎匯萃之地,為我這條退出江猢的老命,竟勞動江南道上大部的綠林朋友,這真是我羅某人畢生之幸,不過這翠竹村是我姓羅的家居之所,四年多來我是來往自如,今夜朋友喧賓奪主,硬是阻了我羅某的去路,究因何故?請兩位說出個道理來!」

  右邊的赤面壯漢早已怒火萬丈,一聲大吼,手中虎尾三節棍「泰山壓頂」,照九峰當頭打下,九峰一閃身子向左讓開二尺,棍已落空,立即左掌護胸,右掌貼棍進切對方使棍的右腕。

  使棍者心裡一驚,立即一擰右腕,馬步移轉向後一退,順勢一帶虎尾棍,一著「橫打千軍」一股勁風向羅九峰掃來,只聞羅九峰一聲長笑,雙腳在停身山石上一蹬,全身拔起丈餘高低,虎尾三節棍從腳下掃過。

  羅九峰身在空中,一個「餓鷹搜食」頭下腳上,伸右手中食指,直取對方雙目。赤面大漢見羅九峰競用一雙肉掌,施空手人白刃的工夫,全沒把自己放在心上,一聲怒叱道:「姓羅的,別賣狂,今天要叫你知道昆明雙鳥的厲害!」

  虎尾三節棍一個盤打「迎風劈浪」,聲若電光石人,快速已極。

  此時羅九峰腳未落地,見對方出招又急又狠,立即施展輕功絕技之「八步登空」,一提丹田之氣,疾如飄風落在大漢背後,雙手一合,排山掌力向大漢後心打去。

  大漢猛覺身後掌風襲來,忙把身子向前一撲,跳出兩丈餘遠近。

  哪知羅九峰跟蹤而至,大喝一聲:「朋友躺下!」右手向前一探「蒼龍伸爪」,正擊中大漢背脊。

  大漢猛覺上半身一震,嗆蹌踉踉向前走了幾步,口一張,噴出一口鮮血,「撲通」一交栽倒地上。

  羅九峰五年歸隱養性,火氣已消,再次被馬百式邀約四省綠林,硬要把老鏢師全家置於死地,這才激怒真火,存了殺一個少一個的心理,此時見敵人被自己重手法打倒,反覺不忍,心中一怔,猛覺一股勁風由身後襲來,忙向旁邊一閃,一支瓦面鏢從右側飛過,剛才停身左面的黑臉大漢,挺一口鬼頭刀正向自己猛撲過來,羅九峰哈哈一笑道:「朋友住手,聽羅某一言,你的同伴已被我琵琶掌重手法所傷,即使救治得法,亦需數月靜養,始能複元,稍延時刻,元氣一散,性命不保,待羅某把你同伴救治後,你再動手不遲。」

  黑臉大漢聽後,一聲冷笑道:「好一個假仁假義的羅九峰,你既用重手法打傷我同伴,還要逞口舌之利,故示慈悲!我金翅鵬柳元不是三歲孩童,會被你巧言蒙欺了,接招吧!」說著,鬼頭刀銀鋒一閃,一個「順手推舟」,直取羅九峰上盤。

  羅九峰馬步一移,向左一避,讓開刀鋒,厲聲道:「姓柳的住手,你同伴命在旦夕,急待解救,你如再不聽羅某良言,恐悔之不及了。」

  這句話可說是義正辭嚴,不由使金翅鵬柳元一怔,顧不得再和羅九峰動手,急忙跑到禿尾鷹焦福面前一看,只見一個如狼似虎的綠林豪客,此時已面色慘白,氣若遊絲。兩嘴角尚緩緩溢出鮮血。

  突然傳來一聲長笑,笑聲尖銳刺耳,月光之下,兩條黑影破空飛來,恰好落身在羅九峰與柳元之間。

  前面一個身著月白大褂長不及膝,光著兩腿,足穿一雙白麻草履,一道金冠束額,披肩長髮,皮膚白嫩,秀眉清目,男不男女不女的奇裝少年,肩後斜背一個黃色包袱,長相十分俊俏,只是兩眼射出一片凶光。

  第二個高有七尺,一身深藍勁裝,闊背熊腰,黑面短須,背後交叉兩支峨眉刺,用黃絨反扣前胸,年約四十開外,這兩人一現身,後面大漢立即搶前一步拱手說道:「羅老鏢頭久違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十五年前承你梭下留情,使梁某亡命天涯,十五年之後,又在這寒夜深山,重睹老鏢師風采。」

  羅九峰聞言,知此人是十五年前在湘江岸畔中梭逃走的長江巨盜水底蛟梁子川,立即哈哈一笑道:「好!不是冤家不聚頭,梁朋友也來參與這場盛會,我羅九峰是敬候教益。」

  羅九峰和梁子川在答話的時候,那奇裝少年早已走到禿尾鷹焦福跟前一看,知焦福是被內家重手法琵琶掌所傷,立即一彎身,伸右手把焦福抓起,向天靈穴一按,左手在焦福後心上輕輕一打,此時焦福不由自主,口一張吐出一口血痰,眼前一亮,悠悠醒來,輕聲喊道:「痛死我也。」

  奇裝少年救醒焦福後,一聲尖銳長笑道:「無用膿包。」立即轉向羅九峰一拱手,尖聲怪氣,說道:「這位想就是大名鼎鼎的羅鏢師吧!在下苗疆人面魔王魯天壽,久聞羅鏢師龍虎風雲刀法,及十三支蛇頭亮銀梭威震中原,我兄弟們特由苗疆趕來求教,尚請不吝密學,使我們兄弟能一睹中原武技。」說畢,立即一坐馬步,身形斜站,兩隻俏目射出凶光,直視羅九峰。

  羅九峰聽對方報出姓名,竟是苗疆三魔之一,心中一驚,只見其粉面中微透鐵青,俏目內一片凶光,再加上一身奇裝怪服,驟見之下,真難分出是男是女,是人是妖,知非良善之輩,乃開口說道:「不錯,在下正是羅九峰,朋友竟是西南道上的三魔之一,羅某失敬了。我羅某人不過是薄有虛名,竟勞貴兄弟跋涉長途,夜入寒山,罪莫大焉,但朋友既然來此,決非三言兩語可以解說,我羅某人只好以風燭殘年之身,捨身陪君子了。」

  羅九峰這一席話較中帶硬。人面魔王魯天壽在西南道上窮凶極惡,仗著一身絕技為所欲為,哪把羅九峰放在眼裡。一聲冷笑道:「好,待我領教羅鏢師內家重手法琵琶掌的厲害。」

  語尚未落,右手一伸,將食中二指一併,以「毒蟒取珠」手法,向九峰面門點來。

  九峰一閃身,以功貫右臂,取「天王托塔」之式,右手五指反扣魯天壽的脈門。

  魯天壽出手原是虛實並用,對方如不閃避即以虛為實,對方如果閃避則化實為虛。

  魯天壽見羅九峰不閃不避,只用「天王托塔」硬拆自己的招式,心中一怒,一聲厲叱,右手突地收回,左掌一錯後退兩步,吸一口丹田氣,右掌一個「蝴蝶穿花」,從下面反拋打出,一陣疾勁掌風,平向羅九峰胸前推來,力量奇猛。羅九峰知道這種內家真力非同小可,自己雖有一身軟硬功夫,如被打上,不死亦得重傷,乃立即施展「一鶴沖天」輕功,向上一撥身形,躍起一丈四五尺高。任你九峰躲得快,但對方距離既近,出手又快,掌風過處擦中羅九峰雙腳,只覺如千斤重力向下一拖,幾乎墜落,幸得羅九峰歸山之後,苦練內功,臨危不亂,立即一拋兩臂一提氣,算是沒有落下,如是這掌被擊中要害,定然當場斃命。

  想至此,不由得怒火高漲,立即默運真力,俟身子一落,一揮右掌,鐵琵琶重手法挾掌風直向魯天壽前胸打去。猛聞魯天壽一聲長嘯,馬步一穩,兩手用「排山掌」向外一推,硬向羅九峰琵琶掌接過來。

  羅九峰一聲大喝,長須如戟根根豎起,奮起真力向上一迎,雙方拿力一接,只聞「蓬」的一聲,如擊敗革。

  羅九峰只覺心神一震,馬步不穩,不由自主後退數步,勉強拿樁站住。

  再看魯天壽已是粉面慘白,雙眉緊鎖,兩眼圓睜,似強忍無限痛苦,稍一停頓,一拔背後喪門鐵環杖,就要和羅九峰再拼,猛聞一聲大喝:「三弟使不得。」

  話聲未停,若飛鳥投林似的落下一人,一身赤紅衣著,一伸手把魯天壽右臂抓住。

  魯天壽回頭一看來人,口喊一聲「大哥!」此言一出內功一馳,竟吐出一口鮮血。

  來者非別人,正是苗疆三魔之首、混天魔王屠龍手。一見魯天壽吐一口血,知內傷甚重,立即一聲獰笑道:「好一個聖手神梭,果然名不虛傳,竟能用內家重手法傷人,我屠龍手要不把你如法置於死地,我就枉稱混天魔王了。我們兄弟此次原系受人邀約助拳而已,現在你算正式和我們兄弟結下了血海深仇,重九之期離此不遠,看在江湖份上,你可速返準備後事吧。我尚有瑣事未了,我們重九再見。」

  話說完,轉身一看魯天壽,已呈半昏迷樣子,如非梁子川雙手扶持,恐早已倒下了。

  屠龍手對羅九峰雖恨到極點,但究竟是救人要緊,右臂伸出把魯天壽一抱,回頭對梁子川道:「我們走!」

  語一出,一個「孤雁掠雲」,縱起兩丈多高,星飛丸瀉般,幾個起落便已無蹤跡。

  羅九峰此時亦覺眼前金星亂竄,對面所講之話,只聽到一半,知自己亦受內傷,現在敵人全走,自己也好趕回養息一下再作道理。

  正想轉身折返,猛見右後側一條黑影其疾如箭,瞬間已近,羅九峰以為敵人又來,立即準備勢子迎敵,黑影卻停在羅九峰五步左右說道:「恩兄怎的連小弟亦不認識了?」

  羅九峰見是周沖,一聲長歎道:「小兄真是兩世為人了,對方聲勢甚大,我又負了內傷,咱們先返回家再說吧!」

  周沖已看出羅九峰傷勢不輕,急忙過來扶侍著他同返翠竹村,及到羅宅,羅夫人等得焦急,見倆人無恙歸來,心中一喜,近前問道:「怎的一去半夜,賊勢如何?」

  周沖忙道:「恩嫂快來,恩兄已受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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