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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甄宗威黯然地說:「不錯,一個『長毛公子』已經是人見人怕,而『湘西僵屍』更是武林中的魔頭,江湖上的煞星!」

  「怕什麼?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任他是『長毛公子。』任他是『湘西僵屍』,到時候女兒倒要好好地鬥鬥他們!」

  甄玉珍說的乃是違心之論。

  她當然瞭解對方的斤兩,而他們父女二人又有多重。

  但是,事情既然遇上了,明知不敵,也得奮力以赴,總不能束手任人宰割?

  甄宗威不禁微微地搖了搖頭,說:「唉!真是初生之犢!」

  三天很快地過去了。

  第三天,毛延齡果然言而有信,他一大清早就來到了甄宗威家的大門外。

  「開門!」

  甄宗威父女也沒有失約,對方才一叫喊,大門就霍然地打了開來。

  而且,還遞出了一把劍,竄出了一個人!

  她是誰?她乃是甄玉珍!

  甄玉珍根本尚待字閨中,並未適人。

  甄宗威之所以那麼說,無非是推託之辭,搪塞之辭。

  這就可看出毛延齡的身手來了。

  在劍出突然,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之下,他竟然臨危不亂,反應快捷,一個鯉魚打挺,筋斗倒翻,就脫出了對方劍鋒區域之內。

  「賊子,你再吃姑娘一劍!」

  甄玉珍一鼓作氣,立時跟進一步,探腕回臂,隨即又是一劍,不讓對方有喘息的機會、授予的機會。

  可是,毛延齡畢竟不是一個等閒之輩。

  在甄玉珍悄無聲息地亮出一劍,那時候,他的確有些倉促,有些急迫。

  如今是第二劍,第二劍可就從容了,毫不在乎了。

  只略略地晃動一下身子,簡捷了當,輕而易舉,又避過那能吹毛斷發的寶劍青鋒!

  「哎呀!你怎麼問聲不響地暗遞冷劍?」

  他還挑逗起來呢!

  「像你這種邪惡之人,人人皆能得而誅之!」

  「是嗎?可借憑你卻還不配!」

  三劍、四劍,甄玉珍細細地展了開來,源源地攻了過去,盡其餘力,竭其所能。

  毛延齡回手了,他身形擺動,雙掌揮劃,忽人忽右,或虛或實地還之以顏色。

  藝業是難以勉強,體能也勉強不得,十招一過,甄玉珍就氣喘了,就力絀了,劍勢也就連帶地遲鈍起來了。

  揮灑自如,得心應手,毛延齡越打越顯精神,越打越見本能。

  他左掌輕探,右掌疾撩,「啪!」的一聲,自己手心找對了目標,對方寶劍卻指錯了方向,它先淩空而出,然後倒返地面,直插塵埃,兀自顫抖不停呢!

  「勿傷吾兒!」

  甄宗威原本棲在門內窺探著!戒備著,今見他女兒不敵受創就立時掠了出來,猛地攻了過去。

  「本公子也捨不得傷她哩!」

  毛延齡用的是雙掌,甄宗威用的也是雙掌。

  毛延齡人瘦常薄,甄宗威人壯掌厚。

  毛延齡出掌輕淡飄忽,甄宗威的掌勢則虎虎生威,驟看起來,優劣分明。

  但是,甄宗威竟然是好景不常,他耗力,他傷神,地轉動不靈。

  因此,只不過多打了十幾招,二三十招下來,也就步上了他女兒的後塵,氣喘、力短,腳步也開始散亂了!

  甄玉珍正如毛廷齡所說:「捨不得傷她。」是以她只是手腕遭對方拍擊了一下,經過休憩,經過按摩已不礙事。

  如今眼見老父處境危垂,立即拔起寶劍支援了上去。

  毛延齡飄忽的身形更見飄忽了,毛延齡快速的掌影益發快速了。

  幾曾何時,歷史重演,故態複現,甄玉珍的寶劍再次地飛向蒼穹,而甄宗慶的胸脯上,也挨了人家一掌!

  幸虧,毛延齡有所企求,他抑制著惡跟,按擦了凶性,沒有運上毒功。

  僅以傳統的藝業應戰對方,不然的話,甄宗威父女的後果就不堪設想了,非殘即亡了。

  「嫁給本公子有何不好,你們為什麼不情不願?」

  「你可曾照過鏡子?你又可曾捫過肺腑?」甄玉珍柳眉一豎,滿臉不屑地說:「哼!像你這種人,姑娘我說什麼也不會嫁給你!」

  「那倒不是。」甄宗威接口說:「自古薰蕕不同器,正邪難共處。」

  「哦!那你們是說我的行為不正嘍?」

  「不錯!你可聽說過『十日所視,十日所指』?」

  「處事由我,笑駡任人,各人有各人的所好,各人有各人的習性,這沒有什麼大不了。」毛延齡矯情立異地說著。

  甄宗威歎息一聲說:「言偏詞激,真是積深難返!」

  「無論如問,令愛本公子是娶定了,我再給你三天時間作準備,三天橋就來納采下聘!」

  毛延齡語落人動,他毛頭一昂,又揚長地走了。

  地處邊區,時在清晨,是以沒有驚動多少的人。

  父女二人沮喪地回進了屋子裡。

  甄玉珍黯然地說:「爹,我們該怎麼辦呢?」

  甄宗威也是仰屋興嗟,照樣的一籌莫展。

  「禍事,真是禍事啊!」

  甄玉珍如今是一臉憂愁,她幽幽地說:「總不能教女兒嫁給那惡名昭彰的毛延齡吧?」

  「當然不能,當然不能啊!」

  甄宗威愁上心頭,愁,愁,愁……

  「向俠義門求援……」

  「兩湖地區何來門大戶大的俠義門?縱然有,誰又敢去招惹腫睥睨武林、縱橫江湖的『湘西僵屍』毛永壽父子呢?」

  「找公門,找官府!」甄玉珍神色一正,她侃侃地說:「婚姻乃是兩廂情願的事,毛延齡他焉能憑一己之私,強娶民女,這不是目無王法嗎?」

  「哎,王法只是束縛一般百姓、善良黎民,對江湖人,尤其這種狂猖揚厲,恣睢暴戾的魔頭,根本是無能為力,起不了作用!」

  「那女兒只有死路一條了。」

  他們圍坐愁城,他們日暮途窮,仿佛已經成了黃台之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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