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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不能,實在不能,老方丈的禪機已經蒙蔽了,靈台已經動搖了。

  請聽,他口中默念的「釋迦牟尼、阿彌陀佛」也已經由暗轉明瞭,由輕轉重了。

  林崇文自知本身必死無疑,他安然地閉上了眼睛,曾建吉也深悉對方必死無疑,他泰然地敞開了心懷。

  誰知就在這個必死無疑的霎那之間,一陣風吹了過來,一個影問了過來,它吹歪了曾建吉的寶劍,他閃花了曾建吉的眼睛!

  事出突然,驚呆了石室中每個人的臉容。

  但是,驚歸驚,呆歸呆,兩方之人心頭的感受卻各有不同。

  老方丈欣慰,林崇文意外,曾建吉恐慌,知客僧和兩個跟班則覺得訝異。

  這是什麼風?這是什麼影?

  攝神凝目,他們定睛一看,是人,風是人的袖子扇出來的,影是人的身子所映出來的。

  因為這時石室中多出了一個年輕人!

  他,當然是「青龍」麥小雲了。

  「你……」曾建吉困惑地說:「你是誰?」

  知客增見了立刻搶口地說:「啊!怎會是你?」

  「他是誰?」

  「他是日間來的一個香客。」

  麥小雲不去理會曾建吉他們的對話,含著笑意轉朝老方丈和林崇文說:「二位,事情已經完了,刑期也告滿了,你們別再日夜不停地廝殺著,對弈著,也該出去休息休息了。」

  「誰說的?」曾建吉回過了氣,說:「他們出得去嗎?」

  「我說的。」麥小雲淡淡地說:「他們自然出得去。」

  「憑你露出的一手?」

  「難道還不夠?」

  「當續不夠,那是本公子驟不及防,算不及此!」曾建吉倔傲地說:「這種偷襲的招式,哼!恐怕連三歲孩童都會施呢!」

  「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連你也葬在這個山洞之中!」曾建吉話落身動,又一到刺了過去。

  這次輪到上小雲狂妄了,他竟然紋風不動,一不閃,二不避。

  待對方的劍尖即將觸及胸口的時候,霍然抬手,陡地加力,以拇、中、自指三指捏住了青鋼劍身。

  雖然沒有碰到那能吹毛斷發的雙刃,但宏、准、沉的氣勢卻是可想而見了。

  這一手果真是人人心驚,個個膽寒。

  尤其是曾建吉,他比旁人更為清楚,因為,八成功力蓄意發出,而對方,卻穩如泰山,定如翁仲!

  「這一招又怎麼樣?」

  「這一招也沒有什麼?」曾建吉已經色厲內荏,但口中依舊強聲地說:「那是取巧,或許僥倖。」

  麥小雲頓時鬆開了對方的寶劍說:「好,既然如此,你就再試試吧!」

  曾建吉吐吐氣,定定神。

  他如今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不再激動,不再暴躁了。

  腳步向旁輕邁,寶劍上下微搖,先試探,後出招,伺機而攻!

  他曾經練過好幾年武藝,奈何,公子哥兒,華而不實,與麥小雲較之何差天壤之別,是以,二招尚未遞滿,「鐺」的一聲,寶劍落地。

  因為,他的右腕被對方敲上了一指。

  麥小雲笑笑說:「這一招總叮以了吧?」

  曾建吉以手撫手,以眼對眼,手是撫自己的手,眼則是對別人的眼,紅著面孔,一聲不響了。

  「二位,現在可以走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方丈緩緩地站了起來。

  林崇文在麥小雲第一次叫他們走的時候就已經站起來了,他盯著麥小雲說:「兄台貴姓?」

  「在下麥小雲。」

  「麥公子,大恩未敢輕易言謝,小生只有銘記心底了。」

  由林崇文眼中的神色,臉上的表情,這話局發自肺腑,出自至誠。

  「林公子言重了。」麥小雲說:「二位請。」

  老方大凝視了麥小雲一會說:「施主廣積陰功善德,日後必定福緣綿長。」

  「多謝老禪師。」

  林崇文真是雅人,他甫脫鬼門關,就豁達地笑笑說:「怎麼樣?老和尚,我說龍抬頭了,你偏說仍是一條遭困的蟲,真把我給看扁了。」

  老方丈也臉色微笑地說:「我也說過,龍是龍,蟲是蟲,青龍乃是從天而降,鑒地而至,誠然,大不我欺,佛不我誑。」

  他的信心益固了,他的禪語又發了。

  林崇文聽出來了,不由瀟灑地聳聳肩,說:「蟲就蟲吧,但蟲也昂首呢!」

  他回身啟步,毫不謙遜地朝門口走去。

  「攔住地!」曾建吉突然吼了起來。

  因為聲浪太大,回音不住地在石室中轉繞、震盪,層層波波,連綿不斷。

  主人下了令,僕從動了形,兩個跟班立即根踏二步,擺妥了姿勢,拉出了兵刃,雙雙阻擋在石室中央。

  「哢——喳——」聲音迸在一起,光芒散播四方。

  是長刀,長刀出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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