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星斗迷幻錄 | 上頁 下頁
一二


  不料蒙面人竟視若無睹,刀鋒甫沾衣襟之際,突然兩手齊出如風,抬指緊抓著劈來雙刀,旋身推肘,只聽得兩聲骨折巨響,兩人胸前為蒙面青衫人雙肘撞了一個正著,如中千斤重擊,胸骨根根斷裂。只見蒙面青衫兩手一甩,但聽一雙中年漢子發出淒厲慘嗥,身形飛起,血噴泉湧,宛如斷線之鳶盤墜入水中。

  這不過是轉瞬間事,顏金鵬不禁心神駭震,萬聲道:「朋友委實心黑手辣,連斃二命,顏某如不討還公道,日後怎可立足於江湖,你我不如上得岸作敵手一拼。」

  蒙面青衫人哈哈大笑道:「此二人無惡不作,有其取死之道,顏老師真欲將一世英名葬在此處,在下也無可奈何。」說起一鶴沖天拔起,半空中一個旋轉,飛身落向距岸十丈遠近一處草堆上,輕身功夫已臻神化。

  顏金鵬雖知對方是個難惹棘手強敵,無奈盛名之累怎能示弱,武林中人寧可身亡也要名在,當下大喝一聲,縱身上得岸去。

  舒翔飛察出青衫蒙面人正是童寒,正想登岸瞧個究竟,船艙內忽傳來醉濟顛鄭奇語聲道:「老弟不要瞧啦!他們一個半斤,一個八兩,誰也勝不了誰,放著好酒好菜不吃,未免可惜,老醉鬼尚須與老弟把晤長談咧。」

  老醉鬼言畢敲杯擊碗,連連催促舒翔飛入艙。

  舒翔飛只覺鄭奇在神不知鬼不覺中登上畫舫,不勝駭異,立時進入艙中行禮告坐。

  鄭奇望了岸上一眼,笑道:「金湘童寒焦孟不離,一人現身露

  面,另一人必在暗處守護接應,顏金鵬武功雖高,必奈何不了他們。」

  舒翔飛發現顏金鵬童寒已無蹤影,聞鄭奇之言料知無妨,道:「老前輩有何指教,晚輩洗耳恭聽。」

  這時,畫舫已悠悠離岸,泛波逐遊,望湖心蕩去。

  鄭奇啜飲了一口酒後,嘆息一聲道:「令師百了師太可好?」

  舒翔飛不由驚得猛然立起。

  鄭奇右掌輕搖,笑道:「老弟請坐,稍安勿燥,老弟師承來歷除了老醉鬼寥數人外,無人知情。」

  舒翔飛暗暗不勝駭異,自己投在百了師太門下,無人知悉,甚至其母也不例外,百了師太結緣京師西北城廂,偏僻冷落,尺屋矮楹,庵宇殘破,年逾八旬,—個世俗老尼,連久居京師之人也均無所知,隨金湘童寒兩人習藝無非幌子而已,此刻經鄭奇一問,竟茫無所措不知所答。

  鄭奇重重咳了一聲道:「金湘童寒在京師默默無聞,其實他們一身武功造詣不俗,深藏不露實有深意在內,日後老弟自必知情,不用老醉鬼細說,倘此刻言明,徒增老弟困擾。」

  語聲略頓,目含深意注視了舒翔飛一眼,接道:「百了老尼所傳武功心法,蹊徑別走,另蘊玄奧,與普通武學門徑幾乎格格不入,眼下老弟雖已劄好根基,卻無法實用,故老醉鬼帶來一封令師手書後一冊卷頁,務望老弟盡此一日時光熟記胸中。」說時伸手探懷取出緘函及一束羊皮紙線裝卷頁,又道:「佯裝睡臥,老醉鬼自去艙外守護。」言畢竟拿起酒壺向艙外船頭走去。

  畫舫寬敞,榻被齊全,流蘇錦帳,佈設華麗。

  舒翔飛擁被而臥,舟泊湖心,老醉鬼屈腿盤坐於船頭,一口酒一口菜,樂在其中。

  天色漸暮,舒翔飛瞑目思索那卷內武功心法奧秘神髓,羊皮紙雖僅寥寥七頁,但卻無所不包,乃上乘武林絕學,他反覆思量悟徹幾個時辰,他究竟不是鐵澆銅鑄,何況昨晚一夜未睡,竟然困倦合眼睡去。

  一覺醒來,舫內已然亮了十數盞宮燈,推窗外望,只見湖中書舫來往如梭,弦歌不綴,嬋影隱約,華燈如夢,詩境畫意無異人間天上,急急離榻起身,發覺其師手諭及羊皮紙卷已無蹤影,不禁一怔。

  只見船娘掀簾入來,道:「公子身旁之物已為那位老人家取走了,臨行之際吩咐公子如果醒來,有事可去太白酒樓找他。」

  舒翔飛立時心情一松,取出一張五十兩銀票,笑道:「寥寥之數不值敬意,在下要去太白酒樓會晤這位老人家。」

  船娘接過致謝了聲立即轉身出艙吩咐攏岸。

  舒翔飛登岸之前察視四外一眼後,一個箭步躍上岸來,竟擇一條暗黑林陰小徑,擇蜀罔而去,他耳目聰靈,察知身後隱隱傳來衣袂帶風之聲,知有人暗中尾躡,愈發放緩步覆,不時別面觀賞瘦西湖醉人景色。

  尾躡之人也不由慢了下去,不敢太過逼近,那知罔巒起伏,一個轉折舒翔飛竟形蹤失杳。

  只見兩個黑衣人怔在那裡,驚愕失措。

  但聞沙沉語聲道:「此處罔巒起伏,修竹茂密,這娃兒不知走向向處去了,依我之見,你我也不必費事追尋,赤靈觀主似看走了眼,這娃兒只學得幾手莊稼把式而已,又不是什麼武林高手。」

  另一語聲答道:「赤靈觀主也是奉了總飄把子傳訊嚴令監視每一可疑人物,不可百密一疏,施觀主亦深知此人不過是一紈絝子弟,從金湘童寒兩個習傳幾手拳腳,狎邪招搖不可一世,其實

  無足輕重,無如此人霍公衡舅甥至親……」

  「什麼舅甥至親!」沙沉語聲道:「其母與霍公衡僅是堂姐弟,五服之外並不親近,霍公衡為得奧援,另有具心不得不爾,此次這娃兒出京風聞攜帶一封密函,我看施觀主欲在他身上得知函中機密。」

  舒翔飛隱伏在暗處聞得兩人話語,暗暗心驚自己來歷均為江湖中人洞悉無遺。

  只見兩黑衣人傍著葉竹坐了下來,從腰旁取出酒菜開懷進食,沙沉語聲又起:「本來擒制這娃兒不過舉手之勞,詢問明白後再行誅殺,怎奈投鼠忌器,為防掀起一場彌天浩劫。」

  「姓舒的小輩竟如此重要麼?」

  「他本人並不重要,譬如人體,牽一髮而動全身,其中道理賢弟該不至於不明白。」

  「羅兄似知許多機密,何不吐露一二,以解小弟胸中疑雲。」

  「愚兄何能知其詳情,不過愚兄在無意中窺聽得陳香主密室商議,故爾略知梗概,但出自我口,人之君耳,慎戒外泄,不然賢弟和我罹殺身之禍。」

  「這個小弟知道。」

  「溯源追始,須自乾坤七劍梅九齡說起,梅九齡未再出江湖時名非九齡,亦非乾坤七劍,而是……」

  舒翔飛聚精會神於暗中屏息傾聽,豈料聽及此處突聞兩聲輕微悶哼入耳,便自寂靜悄然,不禁怔住,覷視丈外的兩黑衣人仍坐姿不變,一動不動,顯然已遭暗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心知附近尚藏得有江湖中人,友敵莫辯,如不趁機離開,必遭無妄之災。

  正欲離此之際,驀聞身後傳來陰側側冷笑道:「閣下委實手黑心辣,掌斃無辜,一擊二命,老朽怎能坐視不同,閣下就認命了吧。」語落數縷指風抓向舒翔飛胸後而至。

  舒翔飛聞聲知警,身形倏地滑開一步,旋身疾轉,只見是一鬚髮半白,頭頂圓禿,身長不及五尺葛袍矮叟。

  矮叟未曾料到舒翔飛竟能脫出自己一式奇襲之下,不禁面現驚異之色,冷笑道:「閣下果然真人不露相,那就莫怨老朽出手無情!」說著一式五指飛出,指風如刃,淩厲無比,罩襲致命重穴,突聞一聲朗朗大喝道:「且慢!」

  半空中疾如鷹隼盤紛紛飛掠落下五條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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