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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鏢局中昏迷諸人均被制住穴道,被陰陽判童坤一一解開,問明諸人,均答稱並無所見,只覺身後一股冷風襲來,便不知人事。

  威遠鏢局內淒風苦雨,陰雲霾空,失鏢事立時傳遍金陵城,各大鏢局及武林豪雄紛紛探視慰問,其中不少懷有幸災樂禍念頭,只是聲色不露罷了。

  總鏢頭劉金吾每日接送賓客,周旋其中,神色安詳,顯示胸有成竹,失鏢必可尋回,重振聲威,但笑在面上,卻苦在心頭。

  其實每人都暗自明白找回失鏢之望異常渺茫,劫鏢之人迄未知來歷姓名,黑湖地名即是久走江湖之人亦無所知,鏢局中人只覺前途一片黑暗,吉凶難蔔。

  金陵城偵騎四出,尋覓劫鏢匪徒下落,倘謂在柳樹坡可查出端倪,無異於刻舟求劍,大海撈針。

  秦淮河、夫子廟、茶樓酒館、歌台舞榭談助之資無不以威遠鏢局失鏢作為話題。

  第四日,風和日麗,天交未刻,吉祥茶園外突來了兩人,正是千里獨丐余風雲與那中年儒生。

  那中年儒生今日身上所背的卻非鐵胎弓,而是斑斑剝蒼爛連鞘鋼刀。

  吉祥茶園座落夫子廟,夫子廟乃聲色犬馬之所,仕女如雲,九流三教無不充斥其間,弦歌不綴,熱鬧繁囂,吉祥茶園在金陵城首屈一指,房屋百餘間,茶飯酒菜供應不缺,尤其菜肴之精,腴美可口,齒頰留芬,故遠近馳名,趨之若騖。

  千里獨行丐余風雲及中年儒生兩人進入吉祥園後辟一雅座呼酒喚菜,大快朵頤。

  茶園自有乾坤聖手眼目,兩人落座不久,威遠鏢局就已聞悉,余風雲酒興正濃時,酒保突然走入,哈腰笑道:「外面有人來拜訪兩位爺台?」

  余風雲雙目微瞪,道:「這就奇了,居然還有人來拜訪我老化子。」

  酒保捧著一張大紅拜帖遞上,余風雲接過一瞧,只見上面寫著是:

  「弟沈百衡頓首百拜。」

  余風雲長長哦了一聲,道:「沈老猴兒也來了,他找我老化子則甚?」

  門外突傳來宏聲豪笑,道:「余大俠竟拒而不見麼?」布簾一掀,翩然走入兩人,為首是一紅面大耳花白長須老叟,後隨一個銀衫少年,面目英悍逼人。

  余風雲呵呵大笑立起,請二位落座,為中年儒生一一引見。

  紅面老叟乃武林名宿巢湖猿公劍沈百衡,銀衫少年為登州府日月堡少堡主喪門星莫鵬飛。

  沈百衡聞知中年儒生名康秋,不禁一怦,暗道:武林中並無此人,不知是何來歷?遂笑道:「小弟適由湘西訪友返回,途中相遇莫少堡主,遂結伴來此白下一遊,卻遇上駭人聽聞,震驚武林之事,小弟立即訪晤劉金吾……」

  余風雲淡淡一笑,道:「刀口上討生活,長年江湖轉,焉有不經風浪之理,豈可謂驚天動地。」

  沈百衡長歎道:「小弟不是指失鏢本身,而是指牽涉乾坤聖手,劫鏢之人意在打擊東方黎明,使其喪失威望,須知微風起於蘋末,只恐將掀起一場武林血腥浩劫!」

  余風雲道:「你未免太杞人憂天了,劫鏢之人既志在東方黎明,他敢輕捋虎鬚,必壽劃周密,豈是你我外人可捲入這是非漩渦中。」

  沈百衡微皺眉頭,暗道:「這老化子狂傲一如昔日,難說話得緊!」

  莫鵬飛道:「恕晚輩斗膽妄言陳詞,風聞余前輩及康大俠親眼目睹柳樹坡劫鏢經過,亞知劫鏢之人來蹤去跡,事必有因,可否見告其祥!」說著目中神光望了余風雲康秋兩人一瞥。

  康秋只寒著一張臉不聲不響,余風雲哈哈大笑,道:「不錯,老化子兩人適逢其會,但劫鏢人蒙住面目,武功迅奇詭辣,一照面間將三名鏢師制住,嘯眾將鏢車推走,然劫鏢人竟分途而離,老化子兩人急於查出來歷,匆匆追去,不料劫鏢人存心相誘,而且身法奇快,遁入山巒茂密林木中不見,老化子無法查出來歷,索興撒手不管了!」

  沈百衡愕然道:「為何撒手不管?」

  余風雲道:「東方黎明俠譽極隆,老化子與他猶螢末之光,與中天皓月何能相比,劫鏢之人若志在與東方黎明較量武功,一舉成名,若老化子自不量力妄欲參與,橫生枝節,恐將不可收拾。」

  沈百衡只覺老化子之言委實有埋,無詞可駁,遂笑道:「原來如此,這就難怪兩位了,劉金吾難免微詞謂兩位明知不告與俠義之旨大相悖背。」說看話鋒一轉,接道:「兩位亦是為游賞金陵而來麼?」

  余風雲呵呵大笑,道:「老化子已十數年未履金陵,這位康老弟久居荒漠,靜極思動,嚮往江南山水幽雅,遂結伴南游,白下之勝,無過於春牛首秋棲霞,此刻牛首,山花絢爛,重綿疊翠,蒼松古柏,連抱夾道,詩境如畫,令人樂而忘返,三日來已兩度登臨牛首了!」

  沈百衡道:「兩位雅興不淺,小弟目前正巧無事,聊充識途老馬,意欲陪同兩位逐處登臨如何?」

  余風雲道:「這不敢當,沈老兒你與東方黎明交情並非泛泛,難道你也坐視無動於衷麼?」

  沈百衡長歎一聲,道:「老化子,你也有耳聞,東方黎明為了巨闕劍,追尋故物,尚未返轉,他宅中尚有八大高手,才智武功交情都在我沈百衡之上,我豈能越阻代庀,何況此事決非你我所料如此簡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余風雲大笑道:「甚有見地,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來!老化子敬兩位一杯!」

  四人杯酒談笑,沈百衡絕口不提威遠鏢局之事,話語之間,有意無意套問康秋來歷,卻不顯一絲痕跡。

  康秋正是狄康,他雖涉世未深,江湖識淺,是個誠厚君子,但聰明絕頂,詞令文雅,對自身來歷卻令沈、莫二人摸不著邊際之感。

  這一頓酒飯足足吃了近兩個時辰,沈百衡笑道:「兩位今晚下榻何處,我倆包裹尚留在威遠鏢局,即去取回。」

  千里獨行丐余風雲笑道:「老化子天涯作客處處家,今晚老化子與康老弟泛舟秦淮,載波夜遊,領略淩雲笙歌,旖旎風光,兩位如欲相尋,請去秦淮河畔畫舫相尋我等,老化子形像特異,一問就知。」

  沈百衡、莫鵬飛告辭離去。

  余風雲、狄康兩人為防壁縫有耳,結清帳目離開吉祥茶園,已是暮靄沉垂,華燈初上,途中余風雲低聲向狄康道:「沈百衡、莫鵬飛兩人乃受劉金吾之托而來,說不定東方黎明也趕來此處,饒是東方黎明足智多謀,也使他大感莫測高深,我等只不即不離,誘其墮入術中,令尊必可救出,但非一蹴即成,恐煞費周章。」

  狄康目露憂容道:「晚輩每一思及家父,不禁心如火焚。」

  余風雲微笑道:「東方黎明借重令尊醫術精湛,禮待有如上賓,老弟倘輕舉妄動,必為令尊帶來不測之禍。」說看面色微變道:「有人尾隨咱們,你我只不動聲色,更使東方黎明不疑。」

  狄康佯裝側面吐唾,目光閃電一瞥,果發現如蟻行人中,兩個青衫漢子相距三丈走來,不禁暗暗一驚,忖道:「究竟自己初涉江湖,經驗見識均是太差!」行了不久,已走近秦淮河。

  只見河中畫舫來往如棱,艙燈如夢,嬋影隱絢,弦歌不綴。

  河岸突有一四旬濃裝豔抹中年婦人,迎著狄康、余風雲走來,襝衽含笑道:「爺,要乘舫遊河麼?」

  余風雲呵呵笑道:「老化子就是為此而來,姑娘們不要嫌老化子髒就是。」

  那婦人格格一笑,道:「爺說那裡話來,請!」轉身領路。

  余風雲暗中向狄康示了一個眼色。

  狄康立即會意,始知金陵城俱是威遠鏢局眼目,這船娘定是由威遠鏢局授意而來,不禁心神猛剔。

  一艘華麗畫舫泊在不遠處,兩人隨著那中年船娘登舟入艙,只見一雙年華二九,體態輕盈少女萬福嬌聲道:「賤妾拜見兩位老爺。」

  余風雲呵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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