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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〇


  簡松逸聞言知事態嚴重,忙問其故。

  孔廷芳哈哈一笑道:「現在不妨事啦,只要小千歲一回京,滿天雲霧都散了。」說著向簡松逸低聲敘述經過。

  原來奸相明珠欺康熙沖齡郎位,又倚托孤之寵,勢焰不可一世,其後康熙日事年張,聰明睿智,凡事自有主張,明珠漸漸畏忌,滿朝文武,王公宗親多半均呵附與他,只有泰親王正色立朝,絕不假以顏色,猶如芒刺在背,但聖眷優隆,無法動他。

  邇來康熙對他更形冷淡厭惡,知自身已危在旦夕,又迭接各地私植黨羽反判不利消息,所以決先發制人,密奏簡松逸暗中勾結判逆,有顛覆聖朝之圖,現簡松逸不在朝供職任事,卻私自離京,罪證明顯,著即拿問審訊。

  明珠奏書來源有自,罪狀歷歷,決非誣告。

  然康熙卻早在清蓮格格處得有明珠與太行山寇親筆往來書信,先入為主,即道:「知道了,容朕與母后商議後再行定奪。」

  明珠還要再奏,康熙竟拂袖退入內宮。

  康熙回到內廷後,即向言曉嵐詢問。

  言曉嵐亦是機智過人,立即跪奏道:「奴婢與簡額附乃忘年至交,生死不逾,承額附之薦隨護聖駕,其他可想而知。」

  康熙呆得一呆,道:「瞧你這麼說來,明珠是誣陷簡松逸的了,朕也是這麼想。簡松逸要圖謀不軌,也不要費這大的手腳,留下把柄落在明珠手上。」

  言曉嵐跪奏道:「皇上聖明,其實額附並未離京,只是不願在朝與相國針鋒相對,反遭疑忌,據奴婢所知額附仍在格格府內,陪伴著格格一雙子女,奴婢現有一計,可杜塞明珠相國之口。』

  康熙道:「你且說說看。」

  言曉嵐密獻一計。

  康熙大喜道:「你決去辦!」

  言曉嵐領命由秘道出宮逕往清蓮格格府中……

  第二日康熙散朝後在偏殿召見明珠,道:「相國昨日奏本似有不盡不實,松逸並未離京,三月來母后抱有微恙,昨晚母后尚宣召松逸入宮陪伴,留宿宮內,至今猶在母后宮中。」

  明珠不禁遍體冷汗,暗暗驚心,暗道:「怎會有此事?」立即免冠叩首道:「臣知罪,臣該死,太后不適臣請去內宮問安,並向額附請罪。」

  康熙笑道:「相國忠心為大清皇朝,何罪之有?論官職,松逸在相國之下,若論爵位,松逸乃母后義子,賜貝子銜,朕以兄長事之,謝罪也不為過,但此事母后與松逸毫不知情,還是免了了罷。」

  明珠堅持向太后問安。

  此正落在言曉嵐所算中。

  康熙道:「相國說執意要向母后請安,那就去吧。」遂命內侍領見。

  明珠一面走一面詢問內侍太后得了什麼病,如今情形如何?

  內侍笑道:「相爺這趟只怕算是白跑了。」

  明珠說道:「這為什麼?」

  內侍答道:「前十幾天福晉壽誕之期,太后多吃了幾杯酒,回至宮中貪圖風涼,不料一早起來竟發起高燒來了……」

  明珠詫道:「這事本爵怎麼不知?」

  「當然不知。」內侍答道:「太后因藥苦無法入喉,不願宣召太醫診治,宣來簡小主爺以針痰推拿之術治療,竟然燒退,精神大增,太后因不耐群醫入宮問安,酬答頻繁之苦,嚴令不准泄揚她老人家違和之事,違者嚴懲,所以說出怕胡爺這趟算是白跑了!」

  明珠道:「太后現在宮內麼?」

  「現不在坤甯宮,太后病體漸愈,心情舒暢,今兒一大早就移駕瓊島春陰之北五龍亭水閣內與簡小王爺、清蓮格格、慶麼麼鬥葉子戲。」

  明珠暗暗一驚,道:「這三人都是難惹人物,令老夫頭痛久之,如不及早除之,老夫寢寐難安。」繼又冷笑道:「老夫就不信太后會拒而不見。」也不再話,隨著內侍默默走去。

  「瓊島春陰」為燕京勝景之一,山石錯落,蹊徑幽邃,松柏蒼翠,亭台掩映,遠望如梵宮仙闕,島上齋榭繁複,以涼欄堂最為宏麗,瀕臨北海之濱,民國建肇,為遊人疊茗休憩勝處。

  過了瓊華島,五龍亭遙遙在望。

  內侍笑道:「相爺,咱們還是乘船直駛北岸,抑或步行?」

  明珠略一沉吟道:「步行而去!」沿著水濱疾步快行。

  五龍亭在北海之北岸,浮築水上,五亭相通,雖說是亭,其實是閣殿,飛瓦鉤簷,塗金抹丹,瑰麗異常,為清初就明太素殿舊址改建,珠簾畫欄,碧波環境,入夏,小坐晶茗,荷風沁鼻,極富雅趣。

  禁宛本就守衛森嚴,今日尤更倍於往昔,五龍亭首亭已然在望,兩名一等侍衛忽攔住明珠去路,施禮抱拳道:「相爺請回,奉太后懿旨,無論何人一律櫃見。」

  明珠不禁一怔,道:「就訝老夫有要事覲見太后。」

  一侍衛道:「相國受皇上倚重,秉承中樞,變理陰陽,懸疑難決之事,盡可奏明皇上定奪,恕我直言無忌,再說若為太后拒見有失顏面。」不過那侍衛話雖是如此說,仍願為明珠稟奏。

  明珠俟那侍衛走去後,不禁機倫倫暗打一寒噤,頓感孤單無功,一陣空虛感覺湧上心頭。猛生懼意。

  他平時上朝下朝均有一群武士,前後簇擁,入朝覲見之先,必探聽宮內虛實,收買了許多心腹安置內廷,一舉一動皆了若指掌,防虞不測。

  但近數月來所得的消息,都是無足輕重之事,今日深宮內廷多是陌生面目,益更為自己勢危耽憂,這道理說不明白,只有他自己體會出來。

  閣殿距明珠不過十數丈遠,而且窗門敞開,內面情形可以瞧得一清二楚,只見臨宵一張桌上正有四人作紙牌戲,面迎窗外端坐的赫然正是太后,敢情抓了一手好牌,喜笑顏開,一雙女官傍立太後身側,指指點點。

  左首坐著卻是簡松逸,面如冠玉,英俊不凡,目光炯炯如電,聚精會神的端祥著手上一副紙牌。

  明珠一眼瞥見簡松逸胸前掛著一方「如朕親臨」的金牌,不由心神猛凜,暗道:「這小兒若知老夫密奏他圖謀判逆之事,必用尚方寶劍先斬後奏,那老夫豈非死得冤枉。」一念至此,即感暗暗凜震,但又不能就此退身,只得守候。

  約莫等了一盞茶時分過去,才見那侍衛面帶懊喪之色走了回來。

  明珠詫道:「太后拒見老臣麼?」

  「不是。」侍衛道:「根本無法得入,被拒在門外,說是須等侯太后興盡方可奏聞,相爺,既來之則安之,耐心等侯吧!」

  明珠搖首道:「不,老夫尚有要事待辦,改日入宮請安吧!」繼又問道:「但不知除了簡小王爺外,還有何人陪侍太后?」

  「清蓮格格輿慶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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