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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徐州古曰彭城,地處南北要衝,自古郎為兵家所必爭之地,歷代史跡,斑斑可考。

  炙陽正烈,黃澄澄土道上冒著騰騰熱氣,行人幾乎絕跡;一騎黃馬忽自官道遠處現出,蕩起一片漫天黃塵。

  道旁濃蔭碧綠,樹下塔有三四座竹棚,鄉民賣茶賣酒,不少行旅在此歇腳乘涼,喝上兩盅,泡碗香茗,快我朵頤,風生兩腋,倒也是人生樂事。

  來騎迅快如飛,一至茶棚臨道,卻勒韁緩行停了下來,騎上人頭戴一頂遮陽斗笠,把臉幾乎掩覆了一半,卻可瞧見頷下虯須花白,便知騎上人年歲必在五旬開外。

  此人尚未跨入竹棚,掀除斗笠,顯出豹眼獅鼻,而膚黎黑粗糙,烕猛懾人,行走之間右足微跛,但不是留神觀察,卻不易發現,手提著一束布袋。

  一個年方十二、三歲,身著碎花布衣褂褲小姑娘走了過來,道:「客官,要點什麼?」

  老者大刺刺地坐下,道:「壹壺酒,有什麼現成吃的只管送上。」說著取出一方布巾,拭去滿頭汗水。

  小姑娘送來一壺酒,並切上幾盤鹵菜,雞鴨牛魚菜等。

  老者取出一塊故碎白銀,道:「錢先惠,稍時一併結帳,此處可是名叫棗樹坡麼?」

  「是啦!」小姑娘接過白銀,謝了一聲道:「客官是頭一次來到徐州麼?北外棗樹坡是無人不知的地方。」

  別看她小小年歲,說話卻是老腔老調。

  老者笑道:「當然來過,可是卻時隔二十多年了,歲月易逝,人物已非,老朽耄矣!」

  小姑娘不覺一笑,也不作答,轉面離去。

  老者自酌自飲,心頭卻回溯往事,忖道:「人算不如天算,令主一再嚴囑不可傷人,擄擒華山一真老尼志在逼顏中錚現蹤,實料竟引出武功高不可測的殺星,全軍盡墨,僅以身免,更不料·大內高手及官府的插手過問!」不禁暗歎一聲,又暗暗忖道:「我洪夢鶴真是老來運悖,又何面目去見令主?一路迂回繞道,避開對方跟蹤,根本就未發現可疑,看來非得改弦易轍不可!」

  來路上忽現出兩個布販,肩上各袱著沉重布匹,約莫四十左右年歲,汗流浹背,走入鄰棚坐下,看樣子是一雙布販,叫酒喚茶。

  這一雙布販正是千面佛蒲敖及七手伽藍余鳳叟易容裝扮,裝得極像,不露一絲破綻。

  餘鳳叟低聲道:「蒲老兒,余某發現了一事,他雖未察覺有人追蹤,卻有意防著這點,儘量不使百密一疏!」

  蒲敖兩眼一翻,道:「這還用你說?」

  「我還未說完。」餘鳳叟道:「這是什麼秘密幫派,舵主從未見過他們瓢把子,有事時,總瓢把子即指令某一堂主至一處召集所需人手,事前事後均無跡可循。」

  「這我也知道。」蒲敖微微一笑道:「但天下無不破之秘密!」

  「不錯!」餘鳳叟道:「據符老弟說,他大都落足通都大邑,住在氣派甚大的客棧,吃喝玩樂手面大方,有用不完的銀錢,去過錢莊三次,看來他身懷莊票不少,要查出他的來歷,必須在銀票上著手。」

  蒲敖笑道:「你又手癢了麼?」

  餘鳳叟微微一笑,解開包袱,呈現一匹匹的絲綢花布,花色精美,召來肆主,笑言幫忙通知左鄰右舍,布匹價格公道,賣出之後還有好處。

  棗樹坡茶棚後面棗樹林內,住有百數十戶人家,若做得成生意,銷售必然不惡。

  肆主唯唯應允喚小童回村。

  餘鳳叟拿起兩匹走向洪夢鶴那家茶棚,先找上那小姑娘。說可先送一身花綢布料,說得天花亂墜,當即剪下一塊花綢送與小姑娘,繼又穿走茶座間叫喝布色如何精美,特從山東曹州府選購一批,與貢品不遜上下。

  喧嚷了半天,就是未賣出一尺半寸。

  餘鳳叟意甚懊喪,走回原棚坐下。

  蒲敖笑道:「老哥,偷雞不到蝕把米吧,省點力氣,送至府城陳大戶家內包可搶買一空。」

  餘鳳叟道:「買賣不成仁義在,頭回生二回熟,再來棗樹坡時,情況便大不相同了。」

  蒲敖哈哈一笑,低聲道:「得手了麼?」

  余鳳叟面泛得意笑容道:「怎能空手而回,厚厚的一疊,我以偷天換日手法換了一疊草紙!」

  蒲敖瞄了鄰棚洪夢鶴一眼,道:「吃飽了,喝足了,也該走了!」

  果然,洪夢鶴離座而起,問明前給的銀兩尚有多餘,逕自登騎而去。

  這時小童奔了入來,說天氣炎熱,要賣布的請入村中祠堂內去賣吧。

  蒲敖餘鳳叟兩人相覷而笑,付了茶錢,隨著小童入村而去。

  徐州府東大街雲龍客棧內,兩跨院內住了四個怪傑,正是七手伽藍餘鳳叟、千面佛蒲敖,禦風乘龍符韶,神槍穀鳴。

  神槍穀鳴笑道:「余老偷兒,你雖偷得一疊銀票,卻不該換以一疊草紙,無形中已告訴他銀票被偷,下手的人自是舉世高絕的空空妙手,不難料測除了七手伽藍外還有誰來?」

  餘鳳叟雙眼一瞪,道:「你知道什麼?我那疊草紙已淬有藥物在上,為汗水一浸,便逐漸化去,現在洪姓老鬼還不知是被竊還是失落咧!」

  穀鳴道:「練武人能寒暑不侵,滴汗不出!」

  餘鳳叟哈哈大笑道:「他要裝著平常人一般,便不可露出破綻,棗樹坡見著他時,衣上汗水仍濕透咧!」說著取出偷自洪夢鶴懷內一疊銀票,一一展示,少說也有十來張。

  最大的票面是杭州益豐錢莊六仟兩。

  其餘的三仟兩,貳仟兩、壹仟兩、伍佰兩、貳佰兩、壹佰兩、最少的伍拾兩。

  計三仟兩兩張,伍佰兩三張,壹佰兩有肆張,五拾兩的最多有七張。

  餘鳳叟哈哈一笑道:「老偷兒今兒個發了財啦,一共是壹萬柒仟肆佰伍拾兩紋銀,路上吃的用的都包在老偷兒身上。」

  票面不一,出票的錢莊也不是同一處。

  餘鳳叟又道:「做壞事的人無論他掩飾得如何天衣無縫,總有破綻可尋,六仟兩的莊票是杭州益豐錢莊出的,三仟兩乃楊州老順興錢莊出的,杭州楊州必有一處距他巢穴不遠,票面數字一大,掌櫃心腹內有一個印象,只在這兩家錢莊著手,必可查出一絲端倪!」

  蒲敖道:「如何著手,當面鑼當面鼓拿著莊票去問麼?」

  餘鳳叟略一沉吟,道:「這到是一件棘手難辦的事,要如何查問未必如此容易?」

  符韶笑道:「這是徐州,距杭州尚遠著咧。急什麼?符某心想,一個堂主能身懷钜額銀票,其總壇銀錢必有來路,也許益豐錢莊就是總壇所在地。」

  「嗯,有道理。」神槍穀鳴頷首道:「不知少俠這時已趕來了否?」

  蒲敖道:「計算時刻,也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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