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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談靈急道:「傅嬤嬤和霞抹詳談,在下還有要事安排,恕不奉陪。」他身法奇幻無比如魅影飄風般疾閃在一巉削翠崖旁林木叢中。

  崖上飛泉噴瀉,如萬酙銀珠,山風過處濛濛霧飛,映著斜陽幻起綺麗色彩,燦爛悅目。

  談靈佯裝眺賞景物,卻有意無意地望了十數丈外一株亭亭若畫參天古樹,嘴角噙出一絲笑意。

  濃枝密葉中正藏著一條瘦小黑影,兩道銳厲目光注視著談靈。

  片刻——

  一條黑影疾閃而來,來人面上塗繪五顏六色油彩,辨認不出面目,但約摸可知年歲不出三旬,低聲道:「談老師來早了!」

  「不早。」談靈道:「情勢危急所以提早兩日來到。」

  那人冷冷一笑道:「莫非為了傅靈芝及符竹青等人之故,哼,那凶邪不過枉費心機而已,柏春彥藏身之處柏月霞根本不知情。」

  談靈道:「那麼何人知情?」

  那人答道:「柏春彥隱身之前曾密囑一名心腹,俟其女取得紫電劍後,即引其女至其藏身洞府。」

  談靈道:「既是心腹親信,定是百泉崖中人。」

  「大謬不然,兄弟在此三月,將柏春彥平時言語習慣,以往舉止逐一分析研判,已有所得,囑咐親信並非在無憂穀,而是在山外,兄弟已約好一人明晚在山外相見,明日談老師在無憂谷外守望,偕同兄弟一同前往。」

  「好!」談靈道,「百泉崖內魚龍混雜,閣下要小心了。」

  那人疾逾閃電掠去。

  談靈身形突一鶴沖天而起,向那株亭亭如畫巨幹之上撲去。

  藏身濃枝密葉中黑影不禁大驚,雙掌蓄勢待發,兩道懾人眼神注視著談靈身影。

  幸好談靈撲向另一枝柯,沾足其上,目光巡視山谷四外一瞥,後又電瀉而下。

  他疾逾奔電地掠向無憂谷中,聚議大廳已是燈火輝煌,光亮宛如白晝。

  顏鴻慶獨自一人憂鬱地自飲自酌著,雙眉濃皺,排遣不開心頭鬱積。

  談靈朗笑一聲道:「二穀主真好閒情逸致。」

  顏鴻慶聞聲立起,笑道:「酒好、茶好,只是心頭鬱煩,吞吃不下。」

  談靈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二穀主請放開朗點,凶邪並非志在無憂穀而是紫電劍,既無所獲。匪徒必然離開無憂穀,那時二谷主可重新佈署。」

  顏鴻慶道:「但傅靈芝及符老罹受暗算,無法解救,有負谷主重托顏某問心有愧。」

  談靈道:「凶邪並無殺害他們之惹,既無所得,逾時必自動解開,在下懼有誤門主之命,特來向二穀主告辭。」

  顏鴻慶不由一愕,道:「顏某不敢強留,只請稍飲幾杯如何?」

  談靈搖首道:「在下去心似箭,不必了。」

  顏鴻慶堅欲送出山外,談靈推辭不得,送至谷口時,談靈轉面笑道:「送君千里終須別,二穀主珍重。」言畢身形穿空飛去,幾個起落便已無蹤。

  冷月迷蒙,寒風四湧。

  談靈奔至一片曠野中,只見衰草飛騰,悄無人蹤,景物淒涼。

  驀地——

  不遠處傳來一聲陰惻惻怪笑道:「談朋友請留步。」

  談靈似算計到有此變化,毫無所驚,緩緩循聲望去,冷笑道:「那位朋友呼喚在下?」

  突然四面叢草中紛紛冒起十數勁裝手持兵刃江湖人物,但見一個矮胖身材四旬開外漢子,手持一柄寒光閃閃雞爪鐮,面目森冷,一對死人眼珠,令人一見不禁油然泛起寒栗之感,慢步走來,道:「敝總瓢把子有請談朋友撥冗前往一敘。」

  談靈淡淡一笑道:「貴總瓢把子來歷姓名可否見告,朋友當不吝將大名賜告吧!」

  矮胖漢子皮笑肉不笑道:「在下魏標,至於敝總瓢把子姓名來歷恕難見告,不過談朋友相見自然知道。」

  談靈道:「如此說來,談某與貴總瓢把子並不陌生,諒是舊識。」

  魏標陰陰一笑道:「並非舊識,只是神交而已。」

  談靈哈哈大笑道:「看來,談某非須與貴上見面不可了。」說時面色倏地一寒,沉聲道:「無奈談某身有要事,恐有卻貴上盛情了。」

  魏標陰惻惻發出一聲怪笑道:「談朋友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談靈淡然一笑道:「那要瞧罰酒如何吃法,談某在武林中雖無藉藉名,諸位這等貨色談某卻也不在眼中。」

  魏標聞言面色一變,喝道:「拿下!」

  只見兩條身影揮起兩股冷電寒芒疾撲向談靈。

  談靈漠然無視,屹立不動,眼見兩人撲襲近身,兩股刀芒一緩,只聽兩聲慘噑騰起,一雙人影跌出兩丈開外,屍體胸口上各掃著一柄利刃,鮮血汨汨湧出。

  魏標不禁駭然變色,大喝道:「談朋友為何如此心狠手辣。」

  談靈淡淡一笑道:「難道魏朋友叫在下束手就縛麼?刀槍無眼,不死必傷,理虧在魏朋友,而不是在下。」

  魏標突陰陰一笑道:「敝總瓢把子禮邀談朋友乃一片盛情,既然如此,仇怨已結,撇開今晚不算,咱們那裡見那裡算。」

  談靈哈哈大笑道:「魏朋友好說,在下無不接著,到時再說吧!」言畢一鶴沖天拔起,去勢如電,暫態消失在夜色蒼茫中。

  魏標目露殺機,似怨毒已極。

  叢草中突冒出一黑衣瘦小蒙面人。

  魏標躬身道:「堂主,屬下已安排重伏,可將談靈擒住,堂主為何下令釋放。」

  黑衣蒙面人道:「本座知道你已安下了強弩毒液十面埋伏之計,但我轉念一想,此刻擒住談靈非但無助,而且反而有害……」

  魏標詫道:「屬下有點不明白。」

  黑衣蒙面人冷笑一聲道:「有什麼不明白,明日談靈還要來此約晤一人,再由他們身上可找出另一人,進而獲取總瓢把子極需要得知的一項秘密,那時我等再一網成擒……」說著頓了一頓,又道,「我知道你死了兩名得力弟兄,心中難受是,明日擒了談靈時就交與你處置。」說著一閃而杳。

  魏標喝道:「走!」

  匪徒四散隱去。

  十數丈外紛紛冒出五人,其中一人正是無憂谷二谷主顏鴻慶。

  顏鴻慶道:「看來本穀隱憂不已,俱一一為談靈所料中。」說著不禁發出一聲長歎。

  左側一黑衣老者低聲道:「二穀主如欲圖霸武林,談靈此人定不可留。」

  顏鴻慶目中閃掠一抹精芒,搖首道:「此人心計武功極高,絕不可留,但此非其時,若能收歸我用,勝算或可多增幾分。」說著一揮右臂,率眾奔回無憂穀去。

  寒風嘯掠,衰草揚空,微聞一聲柔弱低歎道:「有非常之器才能成非常之事,唐公子確非常人。」

  荒野叢草易於藏身,原來盧琬玲和呂劍陽坐在草叢中,若非語聲,任誰均不易發現。

  呂劍陽道:「在下與他相識時,還道他是一紈絝子弟,只知寄情風月,聲色犬馬……」

  盧琬玲忽嬌笑道:「人不可以貌相,眼前你我何去何從。」

  「返回華陰略事歇息,明日再來。」呂劍陽道:「唐老弟善謀,今晚所見委實雲詭波譎,似出自唐老弟一人籌算。」

  兩人雙雙躍起,迷茫寒月下只見一雙人影似飛鳥般掠空疾閃而去。

  ……  太陽甫自東方升起,天空幻現一片橘紅,絢爛悅目。

  荒野草凝霜永,雪白眩眼,一望無際,寒風砭骨,撲面若割。

  天際遙處忽現出敷十條人影,疾行如風掠至,突又四分伏隱于叢草中。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

  遠處漸現一條人影步履緩慢,行至臨近,卻是一身著藍布大褂,花白長須老者,看來似全無武功,兩道黯深眼神向四外一瞥,喃喃自語道:「怎尚未見到來?」

  草中突冒起一面塗五顏六色油彩之黑衣勁裝漢子,道:「在下片刻之前即已到來。」

  老者道:「那麼你我一同立即前往!」

  勁裝漢子道:「尚須等候一人。」言畢忽道:「他趕來了。」

  談靈疾逾流星掠至,手提一藍布包袱。目注老者道:「就是這位麼?」

  勁裝漢子道:「不是,他帶我等前去。」

  談靈忙道:「如此你我快走!」

  那老者突然雙目一睜,神情宛若兩人,轉身疾快如風奔去。

  談靈與勁裝漢子疾隨老者身後,片刻時分已至荒野盡端,靠近一片山巒,繁松密茂間隱隱現出一間茅屋,木門緊緊閉著。

  老者掠至門前,屈指敲了幾下。

  只聽屋內傳出一森冷語聲道:「進來!」

  老者右手一推,木門悠悠向內開去,三人魚貫走入。

  屋內紅光一閃,但見一年約四旬中年人秉著一支粗如兒臂牛油巨燭立在桌邊。

  那人黑髮圓臉,三綹烏須,嘴角略泛一絲笑意,屋內陳設簡潔,打掃得極為乾淨。

  一張四方木桌上放著四盤熱騰騰菜肴,碗筷壺酒齊全,只見那中年人將燭臺置在桌上,道:「三位請坐,山居簡陋,無物款待,濁酒粗肴,請勿見笑是幸。」

  談靈道:「尊駕不必如此費事,在下此間事了立即離去。」

  那中年人笑笑道:「此非三兩語可竟,柏穀主藏身之處兄弟尚須墨繪草圖講解出入之法,仍須紫電劍不可,請坐。」執起酒壺滿滿,斟上四碗酒,擎碗相敬。

  談靈僅淺飲了一口,其餘三人均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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