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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驀地——

  一個抱刀黑衣漢子快步奔入,稟道:「七指靈猿鄢飛雄率同三人求見。」

  範文宗道:「鄢飛雄是汪遇吉身旁第二高手,陰險毒辣,詭計多端,還得留神一二。」

  唐夢周道:「文宗兄且請避開。」

  範文宗離座而起,閃入屏後。

  唐夢周道:「喚鄢飛雄人莊。」說著取了一方黑巾蒙住面目,昂然坐在上首。

  片刻,七指靈猿鄢飛雄率三勁裝捷服、行走矯捷漢子進人大廳,見範永泰等人均端坐席上,傲不為禮,不禁冷笑道:「範永泰,你死期將至,尚膽敢傲慢無禮!」

  唐夢周打量了鄢飛雄一眼,見鄢飛雄才不過四旬左右年歲,體瘦身矮,滿頭黃發散拂披肩,皺臉光頷,一雙眸子晶圈閃溜,陰森懾人心神,右掌僅有二指,神情舉止類似猿彌,朗笑一聲道:「鄢飛雄就是你麼?借你之口轉告汪遇吉,索償之事休提,三日後我等自去黑虎莊作個生死了斷。」

  鄢飛雄聞言不禁心神一凜,凝視在唐夢周面上道:「尊駕是何來歷?又何必隱秘本來面目。」

  唐夢周冷冷笑道:「你來此是問我來歷的?」

  鄢飛雄目光灼灼,不禁語塞,獰笑道:「何必三日後,今日即可了斷!」

  唐夢周朗聲長笑道:「鄢飛雄,你是嫌活得太久了麼?如等不及,盡可叫汪遇吉前來授首。」

  七指靈猿鄢飛雄狠狠望了唐夢週一眼,猛一頓足,陰笑道:「好,這話是尊駕說的。」

  一揮手轉身便走。

  「慢著!」唐夢週一聲大喝,倏地立起。

  鄢飛雄不禁一怔,轉面冷笑道:「尊駕還有何話說?」

  唐夢周道:「你們四人須爬著出去,如敢說半句不字,別怨我心辣手黑。」

  鄢飛雄聞言不禁面色一變,伸手拔出肩後鋼刀,放聲大笑道:「尊駕也太目中無人了,鄢某寧折不彎,爬著出去今生休想!」

  其他三勁裝漢子亦橫刀怒目相向。

  唐夢周右手突一按桌,虛空拔起,其快無比落在三勁裝漢子面前,冷笑道:「你們也膽敢違命麼?」

  三人凶目一瞪,大喝出口,三股刀芒卷襲而出。

  隨即只聽三人慘嗥出口,刀光一斂,三人直立如山,口中溢出殷紅鮮血,忽地齊腰斷裂,屍分六截倒地,不知怎地一柄鋼刀竟落在唐夢周手中。

  大廳內群雄均未瞧得唐夢周如何奪刀及出手一擊。

  但——

  眼見卻是事實,如此辣毒的刀法非但見所未見,而且聞所未聞。

  七指靈猿鄢飛雄不禁面色慘變,額角豆大汗珠滲出,強自苦笑道:「原來尊駕乃是武林高人,鄢某自知不是敵手,三日後在敝莊恭候大駕就是。」

  唐夢周冷笑搖首道:「那不成,在下說過你須爬著出去,言出必行,不然在下威信何在?」

  鄢飛雄目中充滿怨毒之色,鋼牙猛咬了咬,道:「鄢某也說過甯折毋彎。」

  這句話是他鼓足了勇氣在牙齒縫內迸出的。

  唐夢周朗笑道:「好,想不到你竟是硬骨頭!但在下言出必行,從無討價還價餘地,一再違命,兩罪並罰,七指靈猿今日罰作禿指廢猿!」

  「猿」字出口,刀光一閃。

  快得眩目,噹啷一聲,鄢飛雄手中刀脫手墮地,鮮血如注湧出,鄢飛雄僅剩的七指根根離掌飛落。

  手指連心,鄢飛雄悶嗥一聲,伸出血淋淋的禿掌,厲聲道:「尊駕也委實太心狠手辣了。」

  唐夢周冷冷一笑,說道:「在下自問尚比不上汪遇吉,你可以走了。」

  鄢飛雄知再說狠話徒然自取其辱,一聞此言,如逢大赦,身形疾轉,猛感兩足腿彎處宛如蟲噬了一口,由不得雙足跪地。

  只聽鄢飛雄鬼嚎一聲,一雙禿掌落地,似身不由主地爬了出去。

  唐夢周大喝道:「送鄢老師出莊!」

  迅疾奔出一雙莊丁,尾隨鄢飛雄而去。

  這不過片刻功夫,但廳內氣氛緊張刺激,令人喘不過氣來。

  唐夢周緩緩扯下蒙面烏巾,面含微笑,俊美儒雅,與方才判若兩人。

  大廳諸人似在沉夢中醒來,長籲了一口氣。

  唐夢周微笑道:「莊主,倘不出在下所料,這兩天汪遇吉不敢來此騷擾,定然四出邀請黑道高手趕來助拳,也許傳訊飛鷹幫總壇。」

  說著立起,舉杯敬了一杯,又道:「在下須立刻外出,最遲明午必回,莊主須囑咐全莊上下,不可鬆懈戒備。」離座飄然走向廳外而去。

  範文珠眨眨她那大眼道:「爹,唐公子那手刀法源出何宗,迅快得無法使人分辨,他是如何出刀的?」

  範永泰拂髯長歎一聲道:「江湖代出奇人,這話一點不錯!老朽有生之年從未目睹如此快的刀法,二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個怪傑,名叫鬼刀蒯秋曹,只因剛愎自負,殺戮奇重,黑道凶邪固視他如虎,望影而逃,即使正派高手亦敬而遠之。」

  範文珠嗔道:「蒯秋曹的鬼刀與唐公子刀法一般快麼?那唐公子無疑是蒯秋曹衣缽傳人了。」

  「你這丫頭滿口胡嚼。」範永泰面色微慍,低喝道,「唐公子怎會是鬼刀傳人?

  相傳蒯秋曹用刀,乍起時異常緩慢,無形中有一重森寒逼人的刀氣布開,刀勢也慢慢進遽,命對方摸不出他刀招攻向何部位,堪進一尺之際,方勢若奔雷掣電,對方不及防禦立即身首異處。」

  呂劍陽道:「看來不是源出鬼刀。小侄生也晚,從未聽說起江湖中昔年有鬼刀蒯秋曹這麼一個人。」

  範永泰道:「蒯秋曹崛起武林才不過三四年,但怨似山積。風聞他在太行山絕頂遇上獨臂人魔冷飛,激戰了半日一夜,不幸傷在冷飛手下,就從此銷聲匿跡了,江湖中人亦已淡忘了蒯秋曹此人。」

  範文珠嫣笑道:「無疑獨臂人魔冷飛藝高一籌,刀法比蒯秋曹更快了。」

  範永泰搖首笑道:「從未聽說過冷飛用刀,這一段武林公案似已成謎,無法揭開,因冷飛亦甚久未見露面江湖,或已離開人世,總之唐公子絕不是冷飛或蒯秋曹傳人。」

  不道他們閒談,且說鄢飛雄爬出護莊河橋後,忽然穴道上那種不由自主地使他要爬行的感覺突告消失,忙長身立起,忍著斷指奇痛亡魂似地奔向黑虎莊。

  黑虎莊外等候著數名匪徒,目睹鄢飛雄情狀,大驚失色,群相摻扶,詢問情由。

  鄢飛雄厲聲道:「速扶我去見莊主。」

  追魂鏢汪遇吉聞聽屬下傳報七指靈猿鄢飛雄受傷奇重,隻身逃回,駭然震凜,一見匪徒們摻扶著的狼狽不堪的鄢飛雄,忙命人賜藥敷傷,並召來莊內數名高手聚集議事廳內。

  鄢飛雄傷痛稍止,黯然慘笑一聲,敘出經過詳情。

  汪遇吉驚得面色慘白,木然半晌,苦笑搖首道:「范老賊有此高人為助,除了藉聊城縣官府之勢,此仇不能報了。」

  只聽一獐頭鼠目窮酸模樣老者道:「借重官府之力最多將範文宗小賊系囚,申詳覆審費時,尚未必能如願以償,只有傳訊總壇遣人趕來相助或能將范莊夷為平地。」

  汪遇吉冷笑道:「咱們幫主治事嚴謹,訂下九殺之條,違者處死,何況近因飛鳳鏢局失去暗鏢,溯因乾坤獨叟、王屋盲叟之死,武林已種下暴亂殺劫之機,總壇一再傳訊,嚴戒我等不可無事生非。就事而論,曲在我方,範永泰不足為懼,而是恐蒙面少年引起本幫危機,只怕你我要死無葬生之地了。」

  窮酸老者陰陰一笑道:「有仇不報非君子,不才只消安範永泰一個罪名,憑三寸不爛之舌,兼程趕往大名本堂,說動堂主趕來相助,難道三日後我等束手就戮麼?」

  汪遇吉暗想:「這總比坐以待斃為好,到時再走一步說一步了。」勉強一笑道:「那麼偏勞賢弟了。」

  獐頭鼠目窮酸立時束裝就道,向大名府兼程奔去。

  起更時分,已自趕到大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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