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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鐵小貝勒一怔,笑著說:「莫非賊人是藏在我這裡?」劉泰保連連搖頭說:「本府用的人都是有來歷的,賊人絕不能混在這裡。現在我求爺說一句話,命我探訪此案,因為那蔡捕役的閨女孤苦無依,她已然跟了我。我立志要捉獲賊人,第一為爺追回寶劍。第二為我的岳父報仇。」

  鐵小貝勒笑了笑,就說:「好吧!我就派你去辦吧!只要探出賊人的下落,不必用你下手緝捕,我自會通知提督玉大人。可是你千萬要仔細些,若沒得著真憑實據,可是不准胡說,不然你誣賴了名門大府,人家不依,要辦你的罪,那時可連我也不能維護你!」

  劉泰保連聲答應,又趁勢請求說:「那蔡姑娘跟了我,我們可沒地方居住。我帶了她來,打算就在馬圈那兩間房裡暫住幾天,求爺准許!」鐵小貝勒又笑了笑,並不還言,只問旁邊的得祿說:「你家裡有富餘的房屋嗎?」得祿回答說:「有幾間,可是都太窄小。」

  鐵小貝勒就向劉泰保說:「府中的規矩,是不准下邊的人帶家眷進屋住的,不能為你開了例。得祿的家中有房子,你今天就可以搬到他那裡去住。」

  劉泰保只好答應,便退了出來。回到馬圈,一進屋,見屋中只是湘妹一人,劉泰保就揚眉吐氣地說:「咱們有了後臺老闆啦。貝勒爺命咱們探案,只要探出賊人的窩處,獲得準確的證據,貝勒爺就能夠給咱們想辦法。可是咱們不能在此居住,回頭還得搬走,搬到得祿那裡去。得祿是這府裡的管家,他的宅門一定不小,賊人也未必敢去。」

  正在說著,得祿就進來了,劉泰保趕緊笑著說:「祿爺,以後咱們可就是街坊了,您多關照著!」得祿說:「沒法子,既然爺吩咐了嘛。可是劉師傅,你住在我那兒可要老實一點兒!」

  劉泰保點頭說:「一定老實。你看我這媳婦也是很老實的,到了你宅裡,準保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得祿點頭說:「好,好,我已派人回去收拾房子去了,待會兒那人回來,就可領你們夫婦去。」說著又把手中的兩個元寶放在桌上,說:「這是貝勒爺給你們賀喜的,我的禮物等我回去再辦。」

  劉泰保說:「那可真不敢當。我們兩個還用進裡院道謝去嗎?」得祿擺手說:「不用了,我替你們謝了吧!我家裡什麼家具都有,都借給你們,你們就不必另置了,只把舖蓋帶過去就行了!」

  劉泰保笑著說:「好啦!」又說:「我們的舖蓋也很簡單!」他笑著,把得祿送出屋去,就見有個刷馬的小廝點手叫他。劉泰保走近前,那小廝就說:「禿頭鷹在外邊等著你呢!」

  劉泰保趕緊出了車門,就見禿頭鷹手裡提著三個鳥籠子,站在府門西邊的牆角,劉泰保趕緊走過去。禿頭鷹就笑著說:「劉爺你大喜!」劉泰保說:「有什麼可喜!這兩天跟賊人鬥,腦袋差點兒就鬥掉了!」遂把這兩天兩夜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然後就說:「現在我託你給辦一件事兒,就是無論如何,今天也得把那長蟲小二抓來見我!」

  禿頭鷹說:「抓長蟲小二還不容易,抓來把他送到哪兒呢?」劉泰保說:「下午三點鐘我一定到西大院,你就把他抓到那兒去等我開審好了。」禿頭鷹答應了一聲,就提著鳥籠走了。

  劉泰保又進車門回到屋裡,待了一會兒,得祿派往家裡去的那個小廝就回來了,向劉泰保說:「劉師傅,房子都收拾好了,您這就搬了去嗎?」劉泰保問說:「離這裡遠不遠?」小廝說:「不遠,就在北邊,那地方名叫花園大院。」劉泰保說:「好,這就搬了去。」遂叫這小廝幫他搬舖蓋,他自己拿著木箱,湘妹在後面跟著,就這樣連車也沒坐,由貝勒府搬到得祿的家中了。

  得祿的家是新蓋的小房,總共不過十幾間,分內外兩院。得祿的母親、妻子和一個傭人是住在裡院;外院兩間南屋,兩間北屋,全都借給了劉泰保。劉泰保一看房子很結實,人躥了上去不至於蹬碎了瓦。房門和窗子也全很嚴密,賊人也不至於鑽進來。他將舖蓋、箱子全都拿進北屋內,就見屋內也有幾件家具,很夠用。劉泰保就又打發那小廝出去打酒叫飯。

  小廝走後,他就向湘妹笑著說:「咱們在這兒過日子倒很好。案子慢慢辦,別愁,今天把那長蟲小二抓來,就可以得到點兒頭緒。咱們在這兒住著,但願賊人不知道,可是晚上也得提防著一點兒。」湘妹見屋中很乾淨,她也很高興,就舖炕、擦玻璃、拂桌子、生火,居然真做起了主婦。

  少時那小廝叫來了酒菜飯食,兩人用畢,劉泰保就把那小廝打發走了。他同湘妹又談了會閒話,就躺在炕上睡了個覺。一覺醒來,已是下午三點多鐘,劉泰保就披上了老羊皮襖,暗帶短刀,出了門。四顧沒看見什麼小乞丐,也沒什麼可疑的人,他就揚眉吐氣地走到了西大院茶館。

  只見茶館門首蹲著個乞丐,身穿破爛棉襖棉褲,長得是小腦袋細脖子,年紀約有十七八歲,滿臉是污泥,並有不少眼淚和鮮血,可見是剛才挨了一頓打。旁邊就有兩個人,都是禿頭鷹的手下,在那裡看守著這個乞丐。一見劉泰保來到,這兩個人就齊說:「劉爺!我們把長蟲小二抓來啦!」

  劉泰保低頭一看,就問說:「原來你就是長蟲小二呀?你給碧眼狐狸當探子,也應該闊啦,怎麼還是穿得這麼破爛呀?」

  長蟲小二跪下叩頭說:「我真不知道那老婆子是賊,我住在祠堂的破牆裡,天天討飯,從來沒偷過人家的東西。前幾天那老婆子跟一個穿青衣裳的人,來找我,給我錢,叫我給貝勒府送過一封信,也找過那賣藝的人兩回。前天昨天,他們又叫我們到處跟著劉二爺,把劉二爺住的地方天天告訴她。」

  劉泰保臉色一變,趕緊問說:「那穿青衣的人是年輕的還是年老的?長得是什麼模樣?比如現在街上見了面,你能認出他來嗎?」長蟲小二搖頭說:「認不清!他們去到祠堂找我的時候,都是在半夜裡,那穿青衣裳的人又站得很遠,沒跟我說過一句話。他們的臉全用東西圍著,我看不清。」

  劉泰保又問:「辦一回事兒,他們給你多少錢?」長蟲小二說:「一天給我二吊錢,我還得分給別人!」正說話時,那禿頭鷹由茶館裡走出,見了劉泰保,他就說:「在這兒說話不便,有話他也必不肯實說。來!把他押出城去,先把他收拾一頓,然後再問他!」長蟲小二趕緊又哭著叩頭,說:「我說的全是實話呀!」

  劉泰保向禿頭鷹擺了擺手,他就和顏悅色地向長蟲小二說:「別怕!別怕!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實話。你受那賊婆子的支使不過是為了錢,可是你卻不知道劉二爺更有錢。」說著,他由身邊摸出一塊銀子,塞在長蟲小二的手裡,又說:「先給你這塊銀子,你想法子認清那賊婆子和青衣人的面目,記住他們說話的聲音。若再能探出他們的家,我賞銀二兩。若能弄個小剪子把他們的衣服偷偷剪下塊兒來,或是偷來他們身邊的什麼東西交給我,我就賞銀十兩,並且以後還時時照應你。」

  旁邊禿頭鷹也說:「劉二爺是貝勒府的老師,你巴結上他這麼闊的人,你小子就不必要飯了!」長蟲小二連聲答應,並且跪在地上叩頭道謝。

  劉泰保就說:「你走吧!辦了事告訴禿大爺,我就知道了。」說畢,他就請禿頭鷹和兩個閒漢進去喝茶。禿頭鷹又悄聲說:「劉爺,你剛才辦的事不錯,很漂亮,可是……為什麼不晚上去到那地方趴著,到時候那兩人一去,咱們就上手把他們扭住呢?」

  劉泰保說:「你們能有多少人幫助我?」禿頭鷹說:「要十個就來十個,要二十就來二十。」劉泰保說:「頂好能有一百人。」禿頭鷹說:「一百人我也找得來。可是那太多了,趴在地上都是一片黑,賊人看見了還能敢往近走?」

  劉泰保笑著說:「不是說笑話,二百、三百人也是梁山泊的軍師──無用。那倆賊武藝太高,夜行的功夫太好,我領教過他兩三次,所以我真不敢跟他們碰頭了。現在我只是想弄著點兒證據,再不然我就等過幾天,我有個朋友來到北京,叫她幫幫我。」

  禿頭鷹問說:「你這朋友是怎樣的一個人物?武藝高嗎?」劉泰保微笑說:「是個女的。」禿頭鷹很詫異。說:「哪兒來的那麼些個女的,都叫你認識了?」

  劉泰保微笑著站起身來,會過茶錢,說:「這位女的,非同小可!我也沒見過,可是久聞其名,武藝雖不見得比我高,可是也足以做我的幫手。有她幫助我,再有我的媳婦跟著出點兒力氣,我們一男二女,准叫賊人不能逃脫。現在先叫你們三位悶一會兒吧!」說畢拱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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