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度廬 > 雍正與年羹堯 | 上頁 下頁
六二


  允貞聽了,默然不語。當時曹仁虎仍請他回到後邊的船上,年羹堯面帶喜悅,見了他,卻關於呂四娘的事一字也不提。

  當晚,兩隻小船停泊在這裡,江風雲風,除了甘鳳池手提雙錘,在夜裡還防犯著賤人之外,一切都很安靜,就渡過了一宵。

  次日,天色微明,年羹堯就發了話,催著兩隻船上的船夫,即刻開船。各船夫們知道這些客人都認識朱二爺,而且他們不知道呂四娘是誰。只曉得是朱二爺的眷屬,都已經來過丁,他們的交情還不算深厚嗎?因此,沖著這個面子,大家不能不努力。年羹堯又說:「船若快點到了衙州,就每只船加賞十兩銀子。」

  這個償額懸得也不算小。當時眾船夫就掌舵的掌舵,搖槽的搖櫓,一齊手腳不停,兩船雖是逆流而上,卻都是飛快。天空是很炎熱的,但一陣陣的江風吹來,又很涼爽。允貞因為在艙裡坐著太無意思。因為他只能跟曹仁虎一人談話。

  跟別人談起來全都格格不入。而且年羹堯的態度驕傲,更令他不能接近,他只帶著草笠,常站在船頭上。因那甘鳳池也在前邊的船頭,幫助搖櫓,他的力大,使那只船進得更快。允貞就對這人更是欽佩,喜愛,以為像這樣的英雄,而能受年羹堯的役使,實在是令人不解。

  路民瞻跟周潯還時常出艙,向岸上張望。大概還是注意岸上有無行跡可疑的人。允貞也想著那鐵背囂、江裡豹等人。一定也在暗暗地跟著了。可是直到晚上,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夜間,船夫換著班,使船不停的前進。今晚月光澄潔,江風清朗,年羹堯置酒船頭,與周潯、曹仁虎共飲,允貞也貪不上,他就回到艙裡去休息,秦飛又生了半天的氣。

  行了兩日夜,船抵衢州。這才一同棄舟而登岸。他們有的是步行,有的坐獨輪車,年羹堯卻坐的是小轎,允貞也雇了一頂轎子,就向東南走去。在路上,大家都只顧趕路。很少交談,晚間是找村落人家寄宿,如是又行了兩日,便來到了仙霞嶺。

  這道峻嶺,橫隔在浙閩兩省的中間,主蜂是在江山縣界。上面還有霞嶺關,是一座要隘,也是一條繁華的大道。而他們所來的這一段嶺,卻十分的冷落、幽靜,山勢也特別的高,上面滿生著蒼翠的樹林,橫飄著一片一片的浮雲。在這裡,仿佛連日頭也看不見,更沒看見什麼村舍、人煙。秦飛不由得有點發毛了,心說:倘若在這個地方,他們不收拾了因,而倒將我的爺和我收拾了,那麼可怎麼辦呀!因此。他不住地腿軟,但見他的爺恍若無事,只是那一口寶劍永不離身。

  來到此處,年羹堯命他的僕人年豪自行李中取出錢來,把所有的小車、小轎全都打發了。他們只用步行。由甘鳳池手提雙錘在前面領路,顧著山徑。越走越往上,越覺著山路陡斜。秦飛簡直有點走不動了,只喘氣。他又怕遇到老虎。只見別人全都精神十足,不用說他的爺還跟走平道似的,一點也不顯著累。年羹堯也威風凜凜的,還像是個大老爺,並不慌忙。也不疲倦。連曹仁虎那老頭子,他早把寶劍亮出來了,提劍向上飛跑,好像是個猴子,但還是趕不上甘鳳池。

  甘鳳池手提著兩把銅錘,已經夠沉重的了,他還在最前走得極快。山風吹得他的連鬢鬍子直往後飄,倒好像翅膀似的。他們上山的時候就已經不早了,如今已夕陽西落,林木全黑,雲氣濃而且發濕,鳥鳴之聲已懼停止。又拐過了一個山環,甘鳳池忽高聲喊著說:「到了!」

  他這聲喊,借著山音,更是宏亮,把秦飛嚇得直哆嗦。但見前面忽然現出燈光,愈走愈往近。再一細看,原來是一戶人家。三兩間草房,還有竹編的圍牆,門已開了,有人提著紙燈籠出來。出來的是兩個人。允貞這時先覺得奇怪,因為見這男子倒還像是個嶺上的居民,年紀也有五十多了,提著燈籠,燈光照著另一人,古裝長袖,嫋娜多姿,原來正是呂四娘——不知她怎麼先到了。

  當下,允貞,秦飛隨著他們這些人,一同進了茅舍。就見屋中的東西非常簡單,除了竹榻和一些燒飯的用具之外,只是兩杆獵叉,和弓矢之屬。竹壁上還掛著幾張獸皮,還有一張皮是金錢豹,眼睛還在瞪著。秦飛就更是害怕,心說:這嶺上原來什麼猛獸都有,我可絕不往上走啦,我倒是不怕了因,我最怕的是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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