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度廬 > 雍正與年羹堯 | 上頁 下頁
五六


  他真要說出他就是貝勒允貞,但,他尚未說出,那了因卻又掄刀殺出了重圍,背著蝴蝶兒向北方飛奔。甘鳳池等人一齊緊追,他背著蝴蝶兒沿江而奔,忽然看見了他的船。他就如飛一般的跳到了船上,以刀割纜,將蝴蝶兒扔向船板,喝叫他船上的人跑出艙來,急速一齊搖櫓。他高聲喊:「快走!快走……」

  這時年羹堯又從岸上射來了一箭,當時把一個搖櫓的人就射死,跌倒江裡去了。了因更喊著:「快走!快走……」

  船便移動。甘鳳池扔錘,換了周潯手中的刀,同著白龍餘九,跳下江來追船。周小緋也跳下水中來追。岸上的年羹堯又以箭向船來射,但船已衝破了大江的波濤,沖風冒雨,直往江心駛去。江心波急浪惡,雨大煙濃。白龍老餘九,頭一個就抓住了船尾,本想要爬上船去,奪刀廝殺。卻不料被了因發現,一刀就將他劈死在江中。這時雨更大,雷聲幾乎將船震翻,閃光接連不斷,像是在天上起了火。

  了因恐怕蝴蝶兒在那裡被雨淋死,他就急忙跑去,將蝴蝶兒拖到船艙。卻不料這時甘鳳池已由波中如水怪一般的一躍而登上了船。了因扔下了蝴蝶兒又去與他廝殺,撲刀對利刃,惡虎搏雄獅,結果兩人「撲通」一聲相扭著同落入江中。一個浪頭打來,才把他二人衝開。了因卻不敢再鬥,急忙蹬水去追他的船,這時他那船被他手下的那些船夫們撥著,搖著,仍在往江心的深處去駛。蝴蝶兒的尖銳呼救聲還在那裡飄蕩著,他就浮著水急追,水琳淋地爬上了船,連頭上的油布帽子也沒有了,光著頭,大喊:「走!走!走!快走……」

  船急進,他又想起了他的徒弟龍僧死了,他更恨年羹堯,就遷怒到蝴蝶兒身上。他於是手提撲刀,進到艙中,抓住了蝴蝶兒,這時艙中有燈,照著蝴蝶兒容貌,他一看,簡直的更為嬌媚了,連剛才跌倒時還沾著的泥,也都被雨水沖洗得真是一點也沒有了。真是一朵出水芙蓉,宛嬌的,鮮豔的,真是好看。蝴蝶兒見他拿著刀,兇狠狠地進來了,就瞪眼問他說:「你要怎麼樣?」

  了因說:「都是為你!」

  蝴蝶兒說:「我沒讓你為我,告訴你,了因和尚!沖著你今天對我這樣!差點兒沒把我害死,更休想讓我把你看得上眼,我還是掂記著年羹堯,還是年羹堯好,你不配!沖你今天把我叫雨淋了,你更不配,你不當和尚,也還不配,永遠不配……」

  了因的臉色都紫了,舉起撲刀,照定了蝴蝶兒的脖根。但他真是下不去手,他恨他這只手軟,他不由得把撲刀扔了,蹲下了身,對著蝴蝶兒一笑,蝴蝶兒就又掄巴掌打他,他趕緊一縮脖,不料蝴蝶兒看見了他這怪樣子,也不禁撲嗤一笑。這笑是在譏笑他。他卻惜會了意,當時心花怒放。但才這麼一喜歡,忽聽船外響了個大劈雷,並且打了個極亮極亮的大閃電。他不由嚇了一大跳,身上亂打哆嗦,這半天他肆意地兇殺惡拚,也沒有打過一個哆嗦。如今可真要趴下磕頭。他想起他的師父獨臂聖尼來了,她可真許是沒死,她來幫助甘鳳池他們,懲戒我,我真不敢,不敢。我開氣戒,但絕不敢開色戒。因為開色戒是出了家的人最不該的。我沒有開,我只是看了看蝴蝶兒,我只拿著蝴蝶兒跟年羹堯賭氣罷了!……當時,這個水中陸上騰躍如飛,搏龍鬥虎,勇猛無敵的大和尚了因,竟自發呆,面色蒼白。

  蝴蝶兒坐在船板上,慢慢地用纖手理髮。這時艙外的雷雨愈大,船隻東倒西傾,江波滔天,夜色無邊,閃閃的火光,像要燃燒混濁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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