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度廬 > 雍正與年羹堯 | 上頁 下頁
二八


  蝴蝶兒也杏眼圓睜地說:「你這個人闖進人家的厘裡,就夠冒失的了!你還說話這麼橫,開口就罵人,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呀!」

  路民瞻又看了看她,便又冷笑著,把刀往上一舉,向允貞說:「我看你與曹仁虎勾結著前來找我,必定是不懷好意,你隨行還有這麼一個婦人,多半不是你搶來的,便是你拐來的,可見你不是個好人。」

  允貞怒道:「你胡說!你這是當面惡意傷人!我的屋裡憑什麼你進來?出去!」

  說時一腳踹去,路民瞻的鋼刀就斜向著他的腿砍來,蝴蝶兒嚇得尖叫說:「哎喲!」

  她趕緊拿手捂住了兩眼,不敢看,沒想到路民瞻的刀並沒有砍著允貞的腿,反被允貞以手托住他的腕子,兩人就奪刀。蝴蝶兒卻順手抄起了桌上的一個茶碗,向路民瞻就飛著打去,「吧!嘩啦……」

  原來窗子上鑲著一塊玻璃,這茶碗也沒打著路民瞻。卻連茶碗帶玻璃全都碎了。路民瞻大驚,用力將他的刀抽了回去。回身就退出了屋。怒聲喝道:「你出來,弄個婦人幫助你,你算什麼豪傑。滾出來,我今天來此,就是要要一會你這北京城來的知名人物!」

  他在院中跳著,暴躁地大喊大罵,這時店門口的人,連秦飛都跑進來。秦飛就說:「不要罵!朋友!有話咱們好好說,全是一家人!」

  卻被兩個店夥把他的胳膊拉住,勸他說:「你可不要往前去!這是光州的路民瞻路大爺!他可不是好惹的。」

  秦飛嚇得一哆嘯,當時就不敢上前了。而此時只見允貞手挺著紮槍出了屋,那嫋娜多姿的蝴蝶兒也跟著出來了。秦飛心裡詫異,就說:「怪!她是什麼時候跑到我的爺屋裡去的,這許就是為她才打的架吧!」

  只見允貞來勢甚猛,抖起長槍向路民瞻就刺,槍如惡蟒,直攢前胸,路民瞻急閃身向右躲避,允貞的槍也追著向右去紮。路民瞻卻將身一伏,連行幾步躲遠槍。隨著卻刀光騰起,映著微茫的月色,閃爍驚人。他先以刀背向槍磕去「嗆」的一聲,才將槍撩開。隨之輕身疾進幾步,讓過了槍頭。他的刀就如秋風掃落葉,「嚓」的一聲,刀刃順著槍桿削去,身也飛向前逼。此刻除非允貞快些退步跑開,稍一遲緩便立即被刀將十指削斷。

  可是允貞並不退步,卻將槍一抬,他的力氣惲厚,阻得刀便不能前進。而路民瞻毫不松緩,此招未達,另換刀法,寒光緊飛,披削砍戮。允貞卻槍握中間,亦刺亦擊,「吧吧」,「當當」,兩個人緊殺在一起。使刀的步步緊逼,使槍的理應後退。讓開了地方,才能夠施展開長槍。但允貞卻連半步也不肯退,他就與路民瞻肉搏起來了。那邊的蝴蝶兒卻由地下拾起來破碗、碎玻璃,向著路民瞻就打,她還恐怕打錯了,特地不避刀槍地奔到近前,看准了路民瞻,才往臉上去扔,這可叫路民瞻生氣,而且難防,所以他倒不住地向旁去躲,允貞卻向蝴蝶兒大喝一聲:「走開!」

  他的槍此刻施展開了,又以「鳳凰亂點」之式。抖動著去刺路民瞻的咽喉。路民瞻身軀輕敏,哪裡許他刺得著,同時刀法精熟,飛舞旋轉,往來兩個回合,他又逼進了允貞。此時允貞不用槍尖刺紮,卻將槍來當棍運用「吧吧」的只管來擊。這樣,路民瞻雖已近前,卻又須防他打來。刀槍往返,又是五六周,依然勢均力敵,各不能得手,亦各不示弱。旁邊看著的秦飛雖直亂喊,但他哪敢進前,店夥們反倒更多跑往前院去了。蝴蝶兒也直尖聲地喊說:「不要打啦!再打可就要出人命啦!」

  秦飛更著了急,心說:得!倘若再出了人命,爺還仗著那串珍珠的念珠兒脫身嗎?不過,看這路民瞻可也不是好惹的,真要出了人命,還不定死的是誰呢!這可怎麼好?現在允貞跟路民瞻打得更加緊張。他也不敢跑過去,也就不能到他屋裡去拿他的那口刀,幫助爺去打。他正在著急,忽見曹仁虎跟曹錦茹回來了。他就趕緊說:「曹老爺!你快去給勸勸架吧!」

  曹仁虎在外院本已聽人說了,這裡已經交起手來了,所以他的神情十分焦急,他向曹錦茹要過短劍,護著身,就向二人沖了去,他白髯飄灑,大聲喊道:「不要打!我來了,聽我細講!」

  此時允貞挺槍一紮,路民瞻卻向旁一閃,手挺鋼刀,側目一看,見曹仁虎手搏鋒利似雪的短劍一隻,當時他就又錯會了意,遂冷笑道:「好!你就也來吧!多年的交情,今日一刀兩斷。來!我不怕你曹仁虎!說著掄刀又向著他來了,這時曹錦茹趕忙地徒手走進前來,以身護住她的父親,擺著手說:「路叔父!不要動手!」

  曹仁虎反倒掀髯大笑說:「周潯找不著我,叫他來找我更好!我這樣的年紀,死在別人的手又冤枉,死在我的朋友手裡,卻一點也不冤枉。」

  走近了兩步,伸手拿著短劍說:「民瞻,要殺我,何必用你的刀,剛才我帶著這劍去找你,就是請你用我的劍將我刺死,省得虧了你的刀。可是沒找著你,現在這裡也是一樣,就請你動手吧!路民瞻反倒往後退了一步,這時允貞卻叫過來秦飛,替他拿著這把紮槍。他走過去也向路民瞻拱手,說:「路兄!我們來到此地,等了幾天,也就是為見你。如今一見你,果然名不虛傳,實是一位豪傑,我想尋訪的就是你這樣的人,剛才多有得罪,現在我們在一起聚談一番怎麼樣?」

  路民瞻發了發怔,便冷笑著說:「可以!」

  當下曹仁虎也喜歡了,立即叫來店夥,吩咐在大間沒有客人住的屋子裡,點上了兩盞明亮的燈,擺上方桌,擦抹得乾淨了,又命人去叫酒菜,遂請允貞和路民瞻全都進來落座。曹仁虎就說:「這位黃兄是北京的富商,並且擅長武藝,如今是暮名專來訪你!」

  路民瞻又向允貞打量了一番。便又冷笑,他仍刀不離手,卻忽然看見那婦人(蝴蝶兒)倚在門外,正向屋裡來看他們,這路民瞻不禁呆呆地向蝴蝶兒注視。蝴蝶兒也拿眼睛瞪他一下。曹仁虎這時很是興奮,也不管旁邊有沒有別人,他就又說:「論起武藝,我們原可稱為師兄弟,都算是出於獨臂僧尼,慈慧老佛的門下。」

  允貞一聽,就趕緊問說:「這個僧尼,老佛,又是怎樣的一位人物?」

  曹仁虎長歎道:「這話也一時難講!只因為我在宦海裡浮沉了幾年,我的朋友便都對我不諒,以為我已違反了師尊的教條,而成了一個世俗的人了。」

  允貞聽了這話,愈覺著不禁疑惑。因為曹仁虎的這話,說得十分的暖昧。令人不明白。再說,他既做過多年的官,而路民瞻的年紀至多也不過三十歲,他們怎會是又算是師兄弟,而且還又是朋友呢?這頗有可疑之處。不過大概可以料想到:他們必是有國家興亡的隱痛,江湖離散的哀情。於是允貞也就故意不往下問。曹仁虎又向路民瞻說:「這位黃兄,武藝超卓,將來再會上年羹堯,再加上龍蚊二僧,我們整整是十二個人,然後我們再報答慈慧老佛。」

  允貞至此,可忍不住地又問說:「慈慧老佛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你們為什麼不跟我說明呢,。曹仁虎這才回身將蝴蝶兒驅走,然後他才向允貞說:「跟你說明也不要緊,慈慧老佛即是獨臂僧尼。從前明朝甲申年間,祟楨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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